Part5 高歌 1963-1967年 第三十五章(第5/8页)

德米卡的心猛地一跳。柯西金任命他为助理,就职地点就在莫斯科。

“你怎么办到的?”德米卡问娜塔亚。

“说来话长。”

“好吧,谢谢你。”他想伸出手臂抱住娜塔亚,狠狠地吻她两下,但是他忍住了。他转身对尼娜说。“我得救了,娜塔亚帮我在柯西金那里找到了份工作,这下我可以留在莫斯科了。”

两个女人憎恨地瞪着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搬运工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所以我们要把车上的东西重新搬回来是吗?”

坦尼娅搭乘经停鄂木斯克的飞机前往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飞机是舒适的图-104型客机。八小时的夜间航程中,坦尼娅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坦尼娅名义上是去完成塔斯社交派的采访任务,私下里却是去找瓦西里的。

两周前,丹尼尔·安托诺夫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偷偷地把《冻伤》的打印稿交还给她。“《新世界》还是不能发表这篇文章,”他说,“勃列日涅夫收紧了政策,现在又提倡所谓的‘正统’了。”

坦尼娅把打印稿塞进抽屉。她很失望,但对这个结果早已有了思想准备。她问安托诺夫:“还记得三年前我写的那组关于西伯利亚生活的文章吗?”

“当然记得,”安托诺夫说,“那组文章很受欢迎——政府因此收到了许多家庭愿意落户西伯利亚的申请。”

“应该写篇追踪报道,与文章里提到的人再次谈谈,看看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再采访一些新迁过去的人。”

“这主意不错,”安诺托夫低声问坦尼娅,“知道他在哪里吗?”

安托诺夫猜到了她的意图。“不知道,”坦尼娅说,“但应该能查出来。”

坦尼娅仍然住在政府公寓。卡捷琳娜死后,她和妈妈住进了楼上外祖父母的公寓照顾格雷戈里。格雷戈里说自己不需要人照顾:一战前在圣彼得堡贫民区的一室户房子里,他和弟弟列夫的家务事都是他一手包办的,对此他颇为自得。但事实上,七十六岁的他革命后既没扫过一次地,也没烧过一顿饭。

这天晚上,坦尼娅乘电梯下楼,敲响了哥哥家的门。

尼娜开了门。“是你啊!”她粗鲁地说。她留着门,退进房间里。尼娜和坦尼娅彼此憎恶着。

坦尼娅走进狭小的玄关。德米卡从卧室走出来。看到坦尼娅,他露出了笑容。坦尼娅问:“私下说几句好吗?”

德米卡从小桌子上拿起一串钥匙,带坦尼娅走出公寓,随手带上了门。兄妹俩乘电梯下楼,坐在宽敞大厅的一把长凳上。坦尼娅说:“我想让你帮我查查瓦西里在哪儿。”

德米卡摇摇头:“不行。”

坦尼娅差点哭了。“为什么不行?”

“我刚万幸地避免了被发配到哈尔科夫的命运,从事新的工作。如果到处去问一个犯罪的流放者的下落,会给人造成什么样的印象?”

“我得找瓦西里谈谈!”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想想瓦西里的感受吧。他一年多以前就结束了服刑,现在却仍留在西伯利亚。他也许在担心会一辈子留在那儿!我必须去告诉他,我们没有忘了他!”

德米卡抓起妹妹的手。“坦尼娅,我很抱歉。我知道你爱他。但把自己拖下水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从《冻伤》这篇文章可以看出,瓦西里拥有成为伟大作家的潜质。他把这个国家的错误浓缩在一篇文章里,表现得非常完美。我必须再让他多写一点。”

“那又能怎么样?”

“你在克里姆林宫工作,却不能使这个国家有多大改变。勃列日涅夫永远不会对苏联的社会主义进行任何变革。”

“我知道,对此我也很失望。”

“苏联的政治已经没有希望了,文学是我们现在的唯一希望。”

“区区一篇小说能作出任何改变吗?”

“这谁知道呢?但除此之外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德米卡,我们在社会主义制度是要改革还是要根本废除的问题上一直意见不一,但谁都没有放弃。”

“反正我不知道。”

“帮我查查瓦西里·叶科夫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就说这是一篇报告所必须的秘密政治调查好了。”

德米卡叹口气说:“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

“谢谢你。”

两天后德米卡得到了信息。瓦西里已经被从劳役营释放,但不知道为什么,文件里却没有他的新住址。不过,文件上记录着他在离伊尔库茨克几英里的一个发电厂工作。当局禁止他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得到旅行许可。

西伯利亚的招募机构找了个名叫伊莉娜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来接待她。坦尼娅宁愿接待自己的是个男人:女人的直觉都很准,伊莉娜也许能猜出她的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