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遗憾如梦似幻(第2/5页)

“进来啊,不要客气。”女人反客为主,她把大衣随手甩到一旁,进了卫生间。

正是因为小沣放不下撒花,所以他才会选择带这个女人回来。因为对他来说每一种尝试,都有可能是一个新故事的开始,哪怕最终没有故事,两人只是漫无目的地纯聊天,哪怕是纯肉欲的一夜情,至少也能分担一点儿注意力,不让回忆被夜晚放大得过于明显。

在小沣打开第五罐啤酒时,女人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身上套着宽大浴袍的女人可能是刚刚洗过澡的缘故,看起来像一个柔软可口的棉花糖,让人很想咬一口。

女人挨着小沣坐下,接过小沣手里的那罐啤酒喝了起来。

“我是你带回这里的第几个女人?”女人说着别扭的普通话。

小沣随口道:“第三四个吧,记不清了。”

女人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地笑得花枝乱颤,小沣没有接话,静静地看着窗外,嗅着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潮湿,那种气味就像是香港这个季节特有的气息,久违而又陌生。

女人把头靠在小沣肩上,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他的背上,酥酥的、痒痒的。

小沣把女人的手机递给她,在她洗澡的时候,有好几个电话打进来。

“王先生,是我呀,May呀,对呀对呀,刚才是我打的电话,我就是想问你上次提到过的那个试镜的机会……”女人笑靥如花,仿佛电话那端的男人能够看到。

在茶餐厅时,女人还自称是阿怡。

和小沣做自我介绍时,女人说自己叫阿曼。

女人不知道小沣听得懂粤语,所以谎话说得肆无忌惮,她给不同的男人打电话,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嗨,我外婆出车祸了,急需一笔钱,我一拿到片酬就还你了,你知道的,我已经有几部戏快要杀青了……”

“有没有角色介绍给我啊?我好几个月没开工了……”

“这次的香港小姐,我一定没问题了,你们公司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

女人拨出的所有电话都付之东流,整整一个晚上,她没有约到一个角色,也没有借到一毛钱。

“出什么事了吗?”小沣问。

女人把手机扔到地板上。

“没事。”女人盯着天花板发呆,用蹩脚的普通话回答。

夜更深了,小沣抱着一床被子躺在地板上,毫无睡意,女人喝了几罐啤酒后倒头躺在床上,似乎早已进入梦乡。

沉默间女人突然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小沣:“写书的。”

女人:“啊?你是认真的吗?你写什么样的书?”

小沣:“写一些身边的人,写一些身边的故事。”

女人:“哇,那你写的故事都是编的那种,还是都是真的?

小沣:“多数是真的吧,一些是我亲眼看见的,一些是朋友告诉我的。”

女人来了兴致:“那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

小沣没有回答。

女人似乎有点儿醉意,没理会小沣的沉默便自顾自地开始了叙述:“以前有一个女孩呀,从小到大就一直梦想着要演戏。后来朋友介绍她来香港当小工,她抱着演员梦就来了,结果她到香港没多久居然真的被星探发现,星探真的打电话给她,叫她去试镜。”

女人不知道这些是说给小沣听,还是讲给自己听的,因为她说的是粤语,想来故事该是真的。

“那经纪公司的老板人看起来很不错,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试镜的时候他说要那女孩演一个历经磨难,但坚强向上的女孩,女孩很高兴。老板让她试的第一场戏就是这个女孩流落他乡时,被人强暴了。女孩演得很好,特别真实,老板很满意,他一边穿裤子,一边对她说她将来一定可以超过张曼玉、刘嘉玲,当影后的。”

小沣闭上眼睛,听到窗外似乎有雨声,不大,恰如其分地把两人之间的时空,衬得格外宁静。

女人翻了个身,背对着小沣,声音听起来似乎遥远了一些。

“那个老板其实人还算不错了,也算是没有骗她,把女孩介绍给了几个导演,分给她的角色都特别考验演技。有一部戏,导演要求女孩演一个被坏人杀死的角色,你知道的,人死了就一定不能动了,那女孩躺在污水沟里一动不动,躺了五个小时。大家都要收工了,她才爬起来,那时候的她还特别骄傲,因为最后发现她还躺在那里的场务夸她特别敬业。”

故事讲到一半,小沣感觉到女人从床上下来。

小沣正听得兴起,差一点儿就用粤语让她继续说故事,但话到嘴边他却没有问出口。

在一些特殊的时候,人们只有面对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才会放下芥蒂,他担心,如果女人知道自己其实懂粤语,那接下来他所能听到的,就只会是一些胡编乱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