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第2/2页)

她回来的时候,我把脚偏到一边,好让她过去。可是她突然朝我大喊:“我需要睡觉,你没看见吗,我需要睡觉,我需要三个座位。”

“看到了,但你还是可以睡啊—你还有两个座位。你只买了一张座位的票,对吧?”我说。

“我不想坐在你旁边,你想要我怎么睡,抬起脚,放在你身上吗?”

我很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坐在那儿,因为亲切的乘务员会过来解决问题。

她还在大声喊叫:“我失去了两个兄弟,我还在服丧期—还在为其中一个服丧。他们一个在黎巴嫩战争中死了,另一个也在最近的加沙战争中死了。我需要三个座位。我需要睡觉。你走开。”

“她没有义务离开。”乘务员杰拉西莫斯过来对那个女人说,可是,那个女人和一个极端正统派的戴着帽子的黑人男子吼着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我一直看着你,你移到那里,现在又不让这个可怜的女人睡觉。”他对我说。

“有话好好说。”我用颤抖的声音对那个女人和那个极端正统派男人说。她突然把脚伸过来,开始大叫:“我说过很多遍了,我说我需要睡觉,可你就是不让。”那个女人准备睡在三个座位上。这时候,我真的相信她会说到做到—把她的脚放到我腿上。

这时,杰拉西莫斯说:“抱歉,在这个航班上,我见过很多这种情况,很抱歉让您受到这样的侮辱,不过,请您别生气,我再为您找一个座位好吗?”

于是杰拉西莫斯把我换到了一对友善的夫妇旁边。他们让我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看到他们似乎比我还受伤的样子,我心里顿感轻松。我听到那个极端正统派男人继续说道:“我一直看着那个女人,她是故意这么做的,故意让这个可怜的女人睡不着觉。”然后,他又问那个可怜的女人:“你的兄弟是什么时候死的—刚刚牺牲的那个?”

我从未感到如此挫败过—也从没像这样被动地加入一场争吵。

坐在我旁边的乘客问我还好吗。她穿着一件漂亮的、芥末黄色的毛衣。她很年轻,二十多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我还在因为那个可怜的女人的话而发抖。别人不需要拿硬物敲你的头,只需要对你说一些难听的话,就能给你造成看不见的伤害,仿佛让你变成一个秘密审讯室里的受害者。

这让我认清了冲突的现实,看到了其中的偏执和对领地的沉迷。我迅速看了一眼刚刚空出来的座位—23DE上仍然没有人,可她的两个塑料购物袋放在上面,其中一个袋子上还写着“好好活着”。

“需要水吗?”那个穿毛衣的女人问我。

“好的,谢谢。”我用希伯来语和她说话,然后拿过瓶子,喝了一口。我不断想起袋子上的字—“好好活着”。

“哦,你会说希伯来语!”同座的乘客用我们共同的语言回复我,又说,“要巧克力吗?”说着递给我一块奇巧巧克力。我接过巧克力,但没打开。我发现自己拿着巧克力的手在发抖。然后,我打开了它。

“吃了吧,紧张的时候吃这个很管用的。”她说。从她的口音来看,她是土生土长的以色列人。

“研究了五年的心理疗法,她能给予的也只有巧克力!”她的同伴说。那是一个面目温和的染着姜黄色头发的年轻男人。

我开始咀嚼。巧克力果然管用,或者是她那番宽慰的话起了作用?我想,不管怎样,这就是以色列这枚硬币的另一面吧,当然,这枚硬币总是不停地被抛来抛去。

“该我了。那里面已经有糖了,不过,这里还有—你应该需要。”他说着又给了我两个袋子。

也许并没有什么。我若不曾面对人性的低点,也就不会见到人性的高处—被他人友好对待了。那对南以色列夫妇和友好的乘务员杰拉西莫斯都让我感受到了友好和亲切。无论发生什么冲突,我们不能只看到一部分。总有未被发现的部分,那些部分将对已有的现实提出质疑。

我希望我的书能带给读者耳目一新的体验,让他们了解巴以冲突的微妙之处。The Unlikely Settler是通向复杂冲突的桥梁。

利皮卡·佩拉汉

2016.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