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分居伴侣(第2/4页)

再一次机会,我想给我们再一次机会,但我不知道其实我们所剩的机会不多。我其实当时就该趁着这段苟延残喘的婚姻尚存几丝火花之际离去,但却选择了继续硬撑,直到最后一击彻底打垮了我们。

“让我们明天去特拉维夫海边吧。”他说道。孩子们听了开始兴奋地跳上跳下,内心被融化的我默许了这项提议,恣意地让这股暖意流遍全身。

“可是天气很冷!”玛亚说。

“耶路撒冷会冷,但是特拉维夫不会。”基兰向她保证。其实这个季节特拉维夫的海水还没暖,但我们至少可以泡泡脚、拍拍水,赤足走在海滩上。太阳会高挂天空,而特拉维夫的气温至少会比耶路撒冷高上十度。

入夜后,由于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转折鼓舞,我站在活动梯上,开始将相片一幅接着一幅挂在墙上。我想将一幅照片挂在门上,但那个位置稍高,即便我站在梯子最高阶还是够不着。我踮起脚尖试着将钉子锤入墙面,结果梯子重心不稳,我也跟着倒了下来。我摔着了患有旧疾的那条腿,而那几乎从未真正愈合的韧带又再次断开。

幸运的是我的旧拐杖还在,我用上回治疗摔伤剩下的绷带包扎我的膝盖。由于我包得还不赖,再加上吃了几颗强效止痛药,于是隔天伤势减缓到用一根拐杖就可以行动。到了下午我表示我可以参加这趟计划好的行程,于是我们便开车前往海边,只不过我们改去雅法(Jaffa),因为那里的海滩比起毗连且过度拥挤的特拉维夫海滩来得宽畅、干净、隐秘许多。

海滩一片空荡,只有一个阿拉伯家庭在野餐,那家人的奶奶与妈妈穿着连帽长袍从头到脚把自己包起来,她们坐在海滩上,身边放了蘸酱与面包、橄榄,还有好几瓶可口可乐。至于男人与男孩们则身着T恤与短裤,在平静的海中游泳,这让孩子们看了格外开心。我们把车停在海滩停车场,那里有一道可攀越的矮墙,越过去便可快速直达海边,否则就得走沿着停车场周围铺设的一条小径。里欧跟孩子们理所当然地翻墙而过,我则拄着一根拐杖沿着小径单脚跳动前行。当我抵达海滩外围,我意识到不可能在湿软的沙滩上拄着拐杖行走。我单脚呆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他人此刻早已奔进冰冷的潮水里,他们疑惑地看着我,不解何以我站在原地不动。我指了指沙滩与我的拐杖,但他们正忙着寻欢作乐,没注意到我的肢体语言。我努力保持微笑,但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维持高昂的情绪。止痛药药效开始减退,我得坐下来才有办法从包里拿出药丸,但我准备的水装在孩子们带走的沙滩包里。

里欧在某个时候知道了我为何倚着拐杖站在原地,他过来扶我走到海滩上的遮阳伞下。我扶着他的肩膀一跳一跳地前进。我带着一条膝盖无法弯曲的腿坐在沙滩上,实在很不舒服。我看着他们溅起水花嬉戏。我躺在沙滩上,通过竹片织成的遮阳伞缝隙看着无云的天空。虽是十二月,但阳光依然强烈,只不过海风是刺骨的。我读了一会儿书。时候晚了,又湿又饿的孩子们瑟缩着回到岸上。里欧提议去海滩上找个卖鱼的地方吃晚餐。

“但我没办法在沙滩上走路。”我说。

“我们会帮你。”

“用跳的方式真的很难移动,而且很不舒服。我们可以开车去其他地方吃吗?”

“你可以的啦。”

“我真的没办法,我很痛。”

最后我们走回车上,在一家又一家餐厅之间绕了半个小时,因为没有一家里欧看得上眼。 “我们去雅法旧城好了。”他如此提议。雅法旧城是徒步区,待车子停好后,我低头垂肩坐在副驾驶座上,觉得疲惫不堪。膝盖附近传来一阵令人心神不宁的刺痛。我虽强忍痛楚,但自认实在无法在坚硬石阶上跳动。饥饿的基兰与玛亚此刻又在后座开始争吵。我哭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无人理解我难以在一条腿受伤的状况下参与这趟远足而哭,还是因为我觉得里欧对我毫不体谅而哭。他向来不喜欢看见他人生病无力,还会避免探视生病的亲戚。每当我暗示自己体力不堪负荷、虚弱,或无力面对某些特定情况时,他总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我哭泣有一部分也是出于困窘与罪恶感,因为我的身体状况扫了全家人的兴致。但我真的无法下车,我告诉孩子们,会在车上等他们在旧城区用完晚餐。

里欧坚持要我下车,他说他会扶我走路。我明确地告诉他我办不到,我不可能走得到餐厅。他说我小题大做,说我至少该试试看再说。

此情此景令我想起过去身处绝境却无人听见自己呼救的种种经历。

我们开始歇斯底里地争吵。极度烦躁的里欧把车开离雅法,往路线沿着特拉维夫边界延伸的二十号公路开去。“我很痛。”我泪眼婆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