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开饭(第4/7页)
“他在干什么?”我和瑟瑞娜耳语,“本是谁?”
“他不记事,所以把事情写在便利贴上。都是些胡言乱语,一句都不着边际。他们说,在阿尔茨海默病晚期,大脑就像一块湿海绵。你细想一会儿那个画面。”
“真的很重要。”塞缪尔爷爷大叫,仰面朝向天花板。他写完了笔记,回到餐桌旁。
“我们说到哪儿了?”瑟瑞娜转着眼珠问,“噢,对,闹鬼的问题。琼斯,你还没和崔佛进行那种谈话吗?”
“哪种谈话?”我问。
“关于存在状态、意识状态的谈话。你父亲和我小的时候,我们每晚都在餐桌旁进行那种谈话。母亲不停地给我们上课。我是说,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们怎么能认为自己无所不知呢?爸爸,我真的必须坚持让你吃点鸡肉。”
瑟瑞娜用她的夹子夹起一块炸鸡,放进塞缪尔爷爷的盘子。他向后一躲,把鸡腿从盘子里推到桌面上。
“这栋房子里有实体吗?”我问。
“那要看怎么定义‘实体’,”瑟瑞娜说,“我们必须使用恰当的命名方法。除非我们在定义上意见一致,否则专业术语也会混淆不清。”
“住口,瑟瑞娜,”父亲咆哮一声,“我是认真的,你在吓唬他。”
“我认为崔佛知道的比你相信他知道的多。提问的人可是他。”
瑟瑞娜站起来,从老式大火炉旁的台案上抓了一盒火柴。她把火柴丢在我面前的桌上,然后坐回位子上。
“这栋房子里有各种密室,”她说,“建造里德尔大宅的时候,有太多东西让人害怕。当然,不是印第安人。西北海岸的原住民是一群温顺的人,彼此之间做生意,也和白人做生意。但有针对巨富的土匪和小偷。他们一有机会,就会绑架富人的家族成员,然后索要赎金。至少伊莱哲相信那种说法,尽管他出了名地不愿与人来往,所以这种说法也不能全信。话虽如此,为了让伊莱哲有安全感,这栋房子还是设计了秘密通道和藏身处所——他们把这些地方称为牧师洞,这个术语是自英国宗教改革时期保留下来的,当时的天主教徒会把他们的牧师藏起来,以防被新教机构发现。你知道在宗教改革时期,当他们发现一个藏在墙壁里的牧师时会怎么做吗?”
“怎么做?”
“他们把他吊死,或者活活烧死。好的绞刑本身的确很有看头,但怎么也比不上把一两个牧师从他的藏身洞里赶出来时,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烧人肉味。我敢肯定你能想象得出来。”
“瑟瑞娜。”父亲训她了。
“里德尔大宅里有一条秘密楼道,”瑟瑞娜停都没停地继续说,“我不知道在哪儿。那是个秘密,不是吗,琼斯?你和母亲分享的秘密?我那时太小,不被允许参与这个秘密。有一条秘密楼道,崔佛,如果你找到它,然后划亮一根火柴,你会在亮光一闪间看到一个幻影。里德尔大宅的鬼魂。但我们不该讨论这个话题,爸爸会心烦的。爸爸觉得关于幽灵的讨论非常闹心。你记得爸爸操起斧子砍楼梯的那一夜吧,还记得吗,琼斯哥哥?”
“我就不该来这里。”他恼火地嘟囔。
“或许确实不该,”瑟瑞娜表示同意,“然而你人已经在这里了。你是经过一番深思后来到这里的,又不是跌穿地板才发现自己人在里德尔大宅的。你上了飞机,托运了行李,租了一辆车……爸爸,请把鸡肉放回盘子里,把它吃掉。全部吃光,筋也是,否则身体会变弱,跌倒,然后摔坏髋骨。研究显示,一旦行动力因为髋骨骨折而减弱,寿命就会大大缩短。”
“我不喜欢鸡肉!”祖父怒吼了,“我不喜欢鸡肉!我不喜欢鸡肉!我不喜欢鸡肉!”
瑟瑞娜平静地放下刀叉。
“这顿晚饭非常重要,”她说,“琼斯哥哥刚刚回来,他带来了他的儿子。如果你不能做个文明人,就请回避吧。”
她的口气并不严厉,但话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
“我不喜欢鸡肉。”塞缪尔爷爷温顺地说了最后一遍。
“那就吃些蔬菜。吃点玉米、沙拉,还有豆子。”
塞缪尔爷爷审查了一遍桌上的食物,注意力快速地从一个碗转移到下一个碗。他似乎被指派给他的任务吓到了。
“我能失陪吗?”他问。
“你还没对琼斯说过一句话。”
他动了动下巴,紧张地揉搓着缺了手指的残节。“在夜里,”他带着一点共谋的意味对我说,“如果仔细听,你能听到她跳舞。”
“那个话题已经够了,爸爸,”瑟瑞娜尖厉地说,“你知道它对你的血压影响有多大吗?”
“你能听到脚步声。”塞缪尔爷爷低声说。
“爸爸!”
他住口了。瑟瑞娜瞪着他,他不敢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