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屋(第3/5页)
借着蜡烛忽明忽灭的光,几乎看不到阁楼里有什么。主要是蜘蛛网、鸟巢和老鼠屎,有几个木头盒子。我往一个盒子里看,发现了几本手写的日记。超过十二本。我把盒子拿下楼,搬到外面的门廊上去。我取出其中一本,打开来,发现是哈里·林赛的日志。
我等不及了,随便翻到一篇,开始读起来。
1901年6月23日
爬树似乎把我们两人都累坏了,体力上和情感上都是。第二天,我们没有像本建议的那样,再爬一次,而是懒洋洋地消磨时光,休息我们疲劳的肌肉。那个下午,我们拿了一把小口径的来复枪去打猎,猎获了几只松鼠,它们似乎不是这个星球上最聪明的生物,因为如果我们静止不动足够久的话,它们就忘记了所有的抑制心,过来接近我们。我们实际上可以徒手杀死它们。
晚上,我们大吃一顿,喝得也很好,因为本的马儿“莫莉”背了充足的酒来,还有一扎威士忌。我们在黑暗的森林里享受篝火时,本掏出他的烟斗,这是他的惯例。我已经习惯了他和他的习惯。我太了解他了,尽管我们三个月前才相遇。
“你跟我讲过你的母亲、父亲,还有你是怎么变成孤儿的,”他边说边用嘴唇咂巴着烟斗,“我感觉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人生。”
“我觉得那样很公平。”我赞同道。
他站起身来,从鞍袋里找出威士忌瓶子,往我们的马克杯里灌了一些,然后绕着篝火转悠。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拒绝跟随父亲搬到西部。我跟着她住在明尼苏达州的圣保罗,一直住到父亲认为我年龄够了,可以学习人情世故为止。然后我被送进学校接受教育。”
“都是些什么学校?”我问。
“菲利普·埃克赛特学院,然后是耶鲁大学。都是有伟大文化的地方,石头建筑,堆满书的图书馆,还有好学的年轻人。不算太好玩。空谈相当多,几乎没有什么实干。”
“你给我的书,就是他们在那里教你的吗?”我问,“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和亨利·大卫·梭罗。”
“这些学校往我的脑袋里塞满了美好的理念,关于精神和灵魂、关于自然、关于我们的连接性,哈里。然后他们把我送回家交给父亲,这样他就能教我如何摧毁我的精神、灵魂和自然,而且不单是我的,他教我如何摧毁所有的精神、灵魂和自然。父亲还教我,如果实践得好,变得非常精于此道的话,我就能富得流油、拥有一切、控制所有人,并且制定适合我的法律,那样我就能赚更多的钱。”
“听起来你的教育没什么用武之地啊。”
“这是每天存在于我体内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我背负着它活下来了,不是吗?我的意思是,我仍活着。”
“但看起来活得不开心。”我说。
“一些日子,我感觉它就要压碎我,”本苦笑着说,“我觉得我的日子到头了,我宁愿不要那样死去。我宁可坠树身亡!但你一定觉得我疯了。”
“完全没有。”
“我父亲在建一座宏伟的庄园,”他继续说,“这处庄园的宅邸会有高耸的巨树并排矗立。它看起来会像是自己从森林里长出来的,因此也是对我父亲财富来源的致敬。必须找到几十棵古树,砍倒,纵向对开,然后运到建筑工地去。父亲希望我亲自挑选这些树木。”
“但你读过建筑学或工程学吗?”我问,一想到本的离去,我就感到忧虑,“你能设计和建造出来这么一个东西吗?”
“我不是建筑师,”本承认,“在这一点上,我父亲只付钱给最好的人选:芝加哥的一个叫伯纳德·亚瑟的人。不过,他还是知道,我比他所有的工头都更理解森林。我将挑选木材,用作他新宅邸的梁柱。还有,他打算让我为他提供一项遗产,鉴于我将继承这处庄园。”
“一项遗产?”我问。
“孩子。”他说。
“我明白了。”我说,听他提起虚无缥缈的家庭,我感到一阵极度的妒忌。
“要砍倒我们昨天爬的树,你能想象吗,哈里?”本尖厉地问我,“你能想到去把那棵树切开,这样有个人就能用它的残体给他家的房子做壁板吗?你能吗?”
“永远不能。”
“那就是他想要我做的事情,他把我叫去西雅图的目的。”
“他叫你去西雅图了?”
本悲伤地摇摇头,大笑着饮下他那杯威士忌。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我们工作的间隙跑回来露营?”他问。
“你说你的事情做完了。”我说。
“是,好吧,我猜我在那件事上撒谎了。”
“那你为什么过来?”
“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灵魂伴侣,哈里。我想爬一棵树,而且想和你一起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