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迪奇跳舞(第2/9页)

“你要让空气进入酒内,”理查德说,“它有点早。你要让它开启。轻轻地倒出陈酒是为了沉渣,轻轻地倒出新酒是为了通气。”

他抬起杯子,与眼睛持平检验。我模仿他的动作。

“看到挂杯了吗?”理查德问,“就是留在杯壁上的红酒,那能给你酒精含量的指示。”

我研究起杯子,找挂杯。

“喝的时候要喝出声音,”他说,“要更多地通气。这能释放芳香,当然,芳香也是我们品尝的方式。如果你堵住鼻子,根本就尝不出太多味道。对吧?如果感冒的话。”

“嗅觉感官与味蕾协同工作,”我用科学知识来确认道,“是共生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现在喝出声来,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我大声地喝了一口。尝起来就像红酒。

倒不是说我喝过很多红酒。我喝过几次。父亲在感恩节喝醉时,往我的果酱玻璃罐里倒过几大勺,那时母亲就会怒视他。基本上就是那几次。父亲也那样给我喝过烈酒。母亲不在的时候,他就会悄悄倒一点给我。他说,我不应该被教育得认为酒精是禁忌,不然我会在大学里开始酗酒。

不过,我还是不确定在品酒方面,我的味觉够不够世故。对我来说,它喝起来就是红酒的味道。

“印象深刻。”我说。

“帕克给它打九十三分,”理查德吹嘘道,“那是很高的分数。在皮特酿酒公司卖二十一块一瓶。我拿了整箱折扣。便宜百分之十。皮特就是这么做的。买半箱他们就给整箱折扣。那样你才能有忠诚的顾客,崔佛。我可以叫你崔佛吗?”

“朋友都叫我聪明鬼。”我说。

“是吗?行啊,聪明鬼。这关系到客户忠诚度,关系到人际关系,关系到握住一个人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对他做出承诺。这些律师啊,他们无处不在,就像蝗虫。我要和一个你这样的人签合同,聪明鬼?我的合同就在这里:在我的手、眼睛和心里。”

“妥妥的。”我说。

“妥妥的。”

我又喝了一小口红果汁。我喝出声来让空气进入,同时注意到理查德脸上满意的微笑。

“理查德。”我说。

“干吗?”

“只是练习一下。”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叫你聪明鬼了。”他说,向后靠去,喝了一口红酒,同时把杯子举向窗户,这样他就能检验净度,同时鉴赏石榴红色。我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你知道你姑姑怎么对我说的吗?她说:‘如果我有小孩的话,聪明鬼就像是我生出来的小孩。’”

我想了大概一分钟,没有太久。因为这是一句称赞,但它也提醒了我,我十四岁,不是二十三岁。相对于瑟瑞娜的成熟,我永远都是个孩子。

“你不想要孩子吗?”我问,“我是说,你和瑟瑞娜的孩子?”

“我有孩子,”他说,“一堆没用的废物。我拼命工作给他们的一切都是白瞎。我在汽车保险和他们那个狼心狗肺的母亲身上花的赡养费比他们的学费还多。成年的孩子总是抓住第一个机会把你逼到亚利桑那的退休社区去。还有,相信我,他们都在祈祷你赶紧死,这样他们就能拿走你辛苦工作赚来但不会给他们的钱。”

我思考了理查德刚说的话。

“真让我沮丧。”

“不是我说的话让你沮丧,是红酒里的单宁酸,”他不屑一顾地挥挥手说,“它们会压抑你的本体感受器。你感到沮丧,尽管你本身并不沮丧。”

“我相当肯定我就是沮丧。”

“龙舌兰是不错的解药。或许你喝龙舌兰还太小。再多喝点红酒也有帮助,能减弱绝望。”

他又给我倒了一点红酒。我喜欢这个家伙,他把我当成另一个人来对待,而没把我当成乳臭未干的小子。

“我们去散个步吧。”他说。

我们把红酒杯拿到外面,漫步走过草场,那里很美,有高高的枯草、或紫或白的野花和咯吱作响的长腿蚱蜢。我小的时候喜欢抓它们,跟它们玩。十四岁的我甚至不愿意去碰蚱蜢,那样在指间握住一条生命让我惊慌。或许我认为,那也是原罪的一部分。我们被逐出伊甸园,不再感觉与昆虫有连接。

我们踱过草场的同时,我注意到,我能刚好看到深藏在树林远处的一棵树的树顶,那棵树仍然比其他树都显著得多。我记得在密室的天窗前见过它。我回眸大宅,看向谷仓。我在做三角测量。我想找到那棵树。

“里德尔大宅占地两百零四英亩,”理查德说,大手扫过地平线,“对独户住宅来说,它的面积相当可观。伊莱哲建造这处地方时,方圆几英里都没有别的房屋。地全都被清空了,没有人想要它。伊莱哲有自己的市区住宅和他称作‘北邸’的宅邸——就是这里——他在这里款待西雅图的上流社会。后来才有其他有钱人开始围着里德尔大宅建房屋,希望能被伊莱哲的境界所影响。他们用‘北邸’的绰号给整个封闭社区命名。都是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