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迪奇跳舞(第7/9页)
一曲终了,他们停下。塞缪尔爷爷大声鼓掌,我提起唱针。瑟瑞娜和父亲互相行礼。理查德以一种自嘲的方式说:“我也能跳成那样。”瑟瑞娜拿了他的手帕擦拭自己的眉毛,然后对他假笑。
“没有人能跳得像琼斯哥哥一样。”瑟瑞娜说得很大声,足以让每个人听到——但主要是说给理查德听的——他感觉很难过,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他看起来心灰意冷。
瑟瑞娜走近我,在我胸中燃起欲火。她太性感了,有时我觉得脑袋或许会爆炸。我为自己的感觉羞耻:她看我时,我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嘴巴变成棉絮状,我从她耳中听到自己的话语,知道自己就像个白痴。而现在,她的胸部挂着汗珠,裙子美艳动人,尽管穿着鞋子,我看不到她的脚趾,却仍知道它们都在。她俯身对我莞尔一笑,因为,穿着高跟鞋,她比我要高。
“母亲教过我们跳舞,”她对着房间说,“母亲以前是个舞者,不是吗,爸爸?她是史上最美丽的舞者。她生病之前,会为我们跳舞。”
“真是美好的时光!”塞缪尔爷爷大吼一声,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到了。
“在她还没病得不能跳舞前,她教琼斯哥哥和我跳,这样我们就能为她起舞。她希望能继续活在我们的舞蹈中。我们会把她抱上楼——塞缪尔爷爷和你父亲会抱着她;我只是个小女孩——她会坐在那边靠墙的椅子里。那把椅子去哪儿了,我在想。它在那里放了好多年!我们一定是把它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栋房子里的任何东西我们都不曾扔掉。你父亲和我会整夜为她跳舞。不是吗,琼斯哥哥?”
“对。”父亲说,我注意到他有一丝变化。他和瑟瑞娜跳舞时,自信而愉快。甚至是,高兴。但谈到伊泽贝尔时,神情就黯淡下来。虽不是很神伤,但他变忧郁了。
“真是美好的时光。”塞缪尔爷爷温柔地又说一次。
“告诉我,瑞秋跳舞吗?”瑟瑞娜问,直勾勾地看着父亲。
“一点点。”他答道。
“一点点?我很失望,你没有娶一个舞伴。想想这么些年你否定了她以及你自己的所有快乐。不过,或许你的不作为是故意的,或许你一直在把你自己留给我。”
她凝神注视了父亲几分钟。我对父亲很恼火,为他这样不重视他和母亲的舞蹈。我也对瑟瑞娜很恼火,为她对父亲的控制欲,但就在那个瞬间,她转而对我微笑,我的思绪戛然而止。
“你是下一个,”她说,“不难的,跟着我跳。”
突然间,她牵起我的手。突然间,我们就在舞池里了。音乐开始。她倾身过来,把嘴唇贴近我的耳朵。“你是个洋娃娃,”她低声说,“我是个想和你玩耍的女孩。”她把我荡到一边,然后荡到另一边,的确很容易。只要我不往自己的脚上施重,只要我的手臂稳固、柔韧就好。只要我意识到,她捏我的手时,我们就要往一边走,捏我的肩时,就往另一边走。当我一时紧张,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去,手脚紧绷时,她就对着我的耳朵低语,我马上就能行云流水地去配合她的肢体,让她那般确信地把我带来带去。
她的眼睛半闭,看不到我。她的下巴贴着我的下巴,听不到我。我归她所有。她已经对我施了魔法,她会对我为所欲为,我也想受她摆布。我看到她与父亲的舞,他们跳舞的方式,我也想像那样。我保持下巴高抬,保持头脑和表情空白。我把自己交给她,就好像我们总跳舞,就好像我们会一直共舞,就好像我们永远都会是一体。
一支舞完了,她行屈膝礼,我鞠躬回礼。其他人为我们的努力鼓掌,我们分开时,她靠过来,吻了我的面颊。
“你比你父亲还要棒,”她低声说道,“而他无与伦比。”
我感觉脸都红了,有种得胜之情,尽管我当时不理解“无与伦比”是什么意思。理查德下楼去拿柠檬水。瑟瑞娜和塞缪尔爷爷跳舞,让父亲跟我跳,这很尴尬,但我想跳舞,于是就同意了。我以前没跳过舞,所以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爱跳。我喜欢有人不用言语,而用无言的姿势引领我滑过舞池的感觉。父亲的衬衫质地粗糙,一股男人味,我还是更喜欢和瑟瑞娜跳舞。但她在戏弄我,所以我知道,她会保持距离,只为证明她可以。她想让我记住我们的瞬间,我懂,那就是她行事的方式。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反而让我更加渴望她。
理查德端着一托盘的玻璃杯、一罐柠檬水和一瓶伏特加回来了。我们休息了一下,他给我们倒上饮料。他没往我的柠檬水里倒伏特加,让我有点失望,但我毕竟只是个孩子,所以能理解。塞缪尔爷爷开始讲起伊泽贝尔。她有多会跳舞。讲起他们如何相遇。在他父亲给大学捐了许多钱之后,校方以他父亲的名字为一栋楼命了名。尽管塞缪尔爷爷已经在全国最精英的院校接受过顶级教育,他还是喜欢在大学校园里漫步,听听课,学学东西,抽抽烟,喝喝咖啡,酝酿一些伟大的想法。在他自主的研究生教育期间,从来没有人来烦过他。人们知道他是谁。其他学生谈论他,但他们极少与他谈话。他阅读那些旁听课程布置的书目。虽然他不参与课堂讨论,却和其他学生一起交布置的论文作业,而且论文会发回他的手上,没有分数,但有注释和评论。他的二十几岁就是那么度过的,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做。军队不接受他,因为他缺了手指,于是他与“二战”擦身而过。他的父亲也不雇用他,因为亚伯拉罕认为儿子是一个无能的呆子。除了抽烟、喝咖啡、学东西,还有什么别的可做呢?他毕竟是伊莱哲·里德尔的孙子、亚伯拉罕·里德尔的儿子,除了那个,他什么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