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内部消息价值千金 (第6/15页)
这期间他不惜重金延请附近的名医来给老师治病,可是白老师毕竟年纪大了,受的伤又太重,始终不见大好,一段时间以来,白老师有时认得古平原,有时糊涂认不出,这一天早上却是双目炯炯,一改往日浑浑噩噩之态,古平原进房探视,看了心里便是一喜。
“平原啊,坐、坐吧。”白老师从被中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了指床前的椅子,吃力地说。
“孩子,我知道你回来了,可是直到今天才是真的相信,前些日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白老师拉着古平原的手,眼里不住地淌着泪,缓缓叹了口气。
“老师……”古平原自幼没有父亲,是真正的视师如父,听老师颤巍巍说着话,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像是生怕一眨眼自己又消失了一样,他心里“轰”地一声,泪水真像开了闸一般。
师徒二人泪眼相对,执手无言,过了好半晌,古平原打破沉默,他打算对老师说说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说说受了报应的陈孚恩,还有百姓给老师在黄河岸边建的生祠,白老师却摆一摆手,勉力咳了两声,喘息着说:“我看得出来,你这几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想必也长了许多的见识,‘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吃苦受罪不见得是坏事,耽于安乐也未见许是好事,我只想听你说一件做了之后从没后悔的事情。”
“做了之后从没后悔的事……”古平原咀嚼着老师这话,仿佛是世人看来应该后悔,自己却从未后悔,想着他不禁脱口而出:“我这次回徽州之前,用百万之数的银子救了一个人的命。”这说的是常玉儿,古平原说完,不自觉地又隔着衣裳,碰了碰那枚翡翠扳指。
白老师闭着眼听着,满意地笑了笑,既没问古平原何来百万两银子,也没问被他所救的是何人。
“老师。”古平原等了半晌不见老师有话,轻轻地叫了一声。
“这就够了,不必再多说什么。你没忘了我教你的孔孟之道,重义轻财,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是,老师教导我的道理,平原一辈子都记在心里,不管走到哪儿,都不敢有须臾忘记。”古平原俯着身,端详着老师苍苍的白发,想着他当年在黄河中流为民操劳,在山野草庐教自己读书,喉头又是一阵哽咽。
白老师说了一阵话,大概是精神疲倦,仿佛要昏昏睡去,忽又想起一事,重又抓住古平原的手:“孩子,你被充军关外,能回来就是万幸,今后安安分分老于户牖也就是了。我这一辈子也当过几天官,现在这世道,当官的若不欺心,上司下属都不容你,难做得很!”
古平原知道这是老师的肺腑之言,郑重地点头答应,随后说道:“老师,您省些力气,歇歇再说吧。”
“不,趁着我现在还明白。”白老师咳了几声,勉力道,“我是看你从小长大的,其实早已视你为婿,我是不成了,只望你能好好待依梅,将来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死了也能闭上眼。”
白老师不知女儿被乱军绑走,眼下生死不明,古平原心里五味杂陈,他低下头,用低低的声音答道:“老师放心,我这一辈子绝不辜负依梅妹子就是。”
“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真的是放心了。”白老师一脸欣慰,指了指门边,“干脆,趁着我还明白,把依梅也叫进来,这事儿当着你们俩的面说开了。”
古平原一愣,心知老师是昏沉中把自己的妹妹古雨婷当成了他的女儿。
“怎么?叫她进来啊。”
古平原尊师重道,从来没在老师面前说过一句谎话,这时候张口结舌,白老师催问了几句,他万般无奈只得把实话说了。没料到老人急痛攻心,当场呕血晕过去,醒过来已然得了怔忡之症,整日不言不语,双目无神,如同痴呆。
古平原既悔且痛,此时也是无法可想,他也想过找到白依梅兴许便能治好老师的病,可出事那时长毛、官兵、还有苗沛霖的匪兵,三伙人马打得乱成一团,谁知道白依梅是被哪伙人抢走的。古平原这些日子但凡有机会就托人打听,却都如泥牛入海,全无半点消息。
就这样,古平原一边挂心老师一家,一边经营茶园,没想到的是,转栽过来的茶树十中居然活了八九,请来的茶工师傅说,这一茬茶园的收成许是还不错,古平原辛苦半年,眼见秋茶有望,总算是可以放下心了。
“鹤公,这点银子你必定有用处,还望收下才是。”古平原把一个钱夹放在桌上,轻轻一推,递给八仙桌另一侧的乔鹤年。
他今天抽了个空到了水路巡察使的驻所,却赶巧遇到江上粮船撞了兵船,兵大爷脾气火爆,漕帮的水手也不甘示弱,乔鹤年正为了调解而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日头落西方才擦着额头的汗进了官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