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我眼里,成都就像一个百家混居的大杂院。我初中时住在金丝街,离香火旺盛的文殊院只隔百十米,经常随父母去烧香,跟一些认识不认识的人喝茶聊天,一聊就是一个下午。不经意间一天天过去了,父母老了,我也已经长大。成都的生活如此平淡和缺乏细节,以至于我觉得所有文学和戏剧都是虚构的。

送叶梅回家后,我累坏了,内裤上冷冰冰的一团,显然是刚才没清理干净。叶梅对我的表现似乎也不尽满意,下车时态度冷冷的,让我很沮丧。我把车开到温哥华广场的地下停车场,把坐椅放平,躺在上面就睡了过去。

醒来后腰酸背疼,看看表还不到九点,有个家伙敲敲我的车窗,问我有没有备用机油,我打开尾厢提出一桶来说给你了。这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之一,李良这辆奥迪A6上至少还有十几桶。想起公司业务我就郁闷,这几年我至少为公司贡献了三个亿的销售额,两千万的纯利润,董胖子屁也没干居然还爬到我头上。

今天的成都阳光刺眼,像所有习惯夜生活的人一样,我本能地逃避太阳。《四川法制报》这期有一篇文章说“黑暗的东西永远见不了光”,我想如今我也成社会阴暗面了,而就在几年前,同一个我还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呢。

车载CD里传出许美静忧伤的歌声,“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红眼睛幽幽地看着这孤城……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突然想起赵悦,心中有点疼,就到人民商场的黛安芬专柜给她买了一套调整型内衣,花了七百多。赵悦说她这几年缺少运动,乳房有点下垂。其实我一直都不会体贴人,看看身上的名牌西装,都是她替我添置的,心里很为昨天的事感到内疚。

赵悦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神情专注,像没看见我一样。我把黛安芬放下,转身进卫生间放水冲凉,出来后看见她脸朝里躺在床上,我抱了她一下,没有任何反应,接着我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睡梦中听见赵悦在旁边打电话:“我老公在家呢,说话不方便,你改天打给我吧。”我一下子睁开了眼,问她:“有情人了?”赵悦老老实实地点头。我说不错啊,长出息了。赵悦笑笑,说人总是要进步的嘛。我问那厮干什么的,赵悦说是企业家。我坐起来拍拍她脑袋,“咱们说好了,骗到钱分我一半。”赵悦说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我说明白明白,咱们家的政策就是鼓励外遇,争创外快嘛。

赵悦是我的师妹,比我低一届,是一九九二级的三朵校花之一。我们学校当时经常有社会上的小痞子进来骚扰,赵悦和前男友在树林里亲热时,被小痞子们逮着现行,男朋友裤子没穿利落就跑了,据说刚回宿舍,避孕套就从裤腿里掉了出来。赵悦正打算闭上眼接受凌辱时,我和王大头喝酒归来,跟那帮家伙一番力斗,保住了赵悦的名节。

我相信每个男人看到当时的赵悦都会想入非非,她只披着一件衬衫,内裤褪到膝盖处。王大头后来推测,说赵悦和她男朋友一定擅长后进式,学名叫做“隔山取火”。如果赵悦不是我的老婆,我一定很愿意回忆这段往事,换个说法,如果早知道赵悦会成为我老婆,我当时会不会行侠仗义,就值得研究。李良经常说我的生活充满悖论,主要指的就是爱情。到现在赵悦还不敢见王大头。

我并不认为赵悦生性放荡,大学里交几个男朋友,有几次婚前性行为,不能算是人生污点。事实证明赵悦从那以后一直是个淑女,温柔体贴,对我忠心不二。但我还是一想起那天的情景就心里犯堵。

生活啊,你只需要知道概况,不能深究细节,把一切都看清楚了,活着也挺没劲的。我发这番感慨是有依据的:董胖子有个朋友,在水碾河搞了一个换妻俱乐部,每个人都在那里弄别人的老婆,同时也看着自己老婆被别人弄,据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夫妻出来后都直奔民政局。

不过赵悦在这一点上特别没出息,老辩解说那是第一次,还遮遮掩掩地暗示没有完全进去。当你表达了你的宽容,而对方却说根本不需要你的宽容时,真是够火大的。于是我改变了策略,先安慰再教育,最后进行严厉打击,让赵悦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第一次也好,第一百次也罢,性质相同,你知道我从来都不重视数量;全进去还是进去一半,或者只是在外围打转,都是性交,你知道奸淫幼女什么标准吗?触摸说——碰着就算!”

社会学家研究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研究我这种“明知绿帽还要戴”的丈夫的心理的,我常常想我在外面经常性地淫乱,会不会是出于潜意识的报复心理?说起来也没什么可报复的,我认识赵悦前至少有过三四个女人,体育老师就是其中之一。和赵悦谈恋爱之后,有一次上完体育课,我们还在一台“健翔”牌健身机上发生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