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4页)
他打电话来的时候,我真想冲他吼,问他怎么回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钟,他再不回来,我就直接回去了。他在电话里让我到宁城广场这边来,晚上一起去饭店吃饭。我说了一声好,下了楼打了个的过去。在饭店门口,他穿着一身休闲便装,等在那里,在他身边站着另外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他向我介绍说:“我同事,夏文俊。”他又向叫夏文俊的男人介绍我:“这是我朋友。”夏文俊向我笑笑,又朝他点点头:“可以啊,沈亮。又来一个。”他挥手向夏文俊头上拍去,“别瞎扯!”夏文俊笑嘻嘻地躲了过去。我立在一边,十分局促。“沈亮。”我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虽然我知道他的真名,但我从来没有叫过,第一次听到别人叫,忽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我本来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拉着我的手的。没有。他和夏文俊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穿过一条长长的明亮的走廊,上到二楼,直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都没有回头看我。我很想扭头就走,反正他也不会知道。他一直在跟夏文俊说笑打闹。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是的,傻乎乎等他一天,傻屄透顶。我对这个叫夏文俊的男人莫名地产生了一股敌意。
这是一家法国菜餐厅,他点了罐焖牛肉、勃艮第少司焗蜗牛、奶油蘑菇汤、牛扒、羊排,一看都是很贵的菜。他跟我坐在一侧,夏文俊坐在我们对面。他和夏文俊说起了商场的各种人、事、八卦,而我沉默地拿刀切我的牛肉。肉烤得半熟,刀子切下去,肉里渗出血来,看得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扭头看窗外,宁城广场上稀稀疏疏地没有几个人,靠宁河那一侧的电子大屏幕上依次亮起“欢度中秋”四个大字。“不好吃吗?”他问我,我看看他,摇摇头。他点点头,又跟夏文俊说起话来。我的手揉弄着铺在腿上的餐巾,恨不得立马就起身走人,但我还是没有。广场上的大钟指向了晚上九点钟,远远的楼群那边亮起一朵朵烟花。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听到这句问话,我扭头一看,是夏文俊。“他去卫生间了。”见我看了看他的空位,夏文俊又说。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也懒得问夏文俊,自己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你觉得沈亮怎么样?”夏文俊一直在盯着我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就说:“挺好的。”他点点头,“嗯,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听这没头没脑的话,我有点儿恼火,又不好发作,便冷冷地回道:“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嘴角的笑有点儿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也许吧。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必当真。”我很想用柠檬水泼他一脸,但嘴上笑笑:“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他没有在乎我的口气,突然问我:“你手机号码是多少?”我噎了一下,还是不得已告诉了他,他输入了号码,又给我打了过来,“这是我的。如果有事的话,可以联系我。”
吃完饭,十点钟,出了饭店门口,夏文俊和我们告别,自己打了的士走了。只剩我们两人时,我没有去看他,自己径直往宁城广场那边走去。他过来,要牵我的手,我甩开,他再牵,我再甩却怎么也甩不掉,他牢牢地控住我的手腕,我就用另外一只手去推他捶他,他也不还手。一辆车擦着我的身子开走,他猛地一下把我拉到他怀里去。他身上那股让我着迷的味道强烈地往我的鼻子里钻,我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一天的委屈和不快都被溶解掉了。我掐他,再掐他,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狠狠地掐了一下,他嗷地一下叫出声来,“女王,饶命!”我扑哧一声笑了,他也笑了。
我们手牵手穿过宁城广场,往宁河桥走去。桥下的宁河水此刻看是墨绿色的,可惜没有月亮,只有河边缠绕在香樟树上的五彩小灯投下的光斑。有卖玫瑰花的小姑娘走过来问:“先生,买朵玫瑰花送给女朋友吧。”我连忙说:“不要不要,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们是姐弟!你看我俩像不像?”小姑娘的眼睛扫了我们一眼,低头准备走,他拿出五块钱递过去:“给我一朵。”小姑娘接过钱,笑着把花递过来:“我就知道你们是情侣!”他说:“你真聪明。”小姑娘走后,他走到我前面,单膝跪下,把玫瑰花递过来:“女王,请接受微臣的赔礼。”我笑个没完,“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快起来啦!”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女王不接受,臣不敢起来。”我拿过玫瑰花,“好啦好啦,平身吧!”他立马蹦起来。我们又继续往前走。
再次回到他的住处时,其他的房客都没有回来。他说他们都回家过节去了,我随口问了他一句:“你不回家过节,你家人不说你吗?”他脸色一暗,随即又笑笑:“说就说吧。”我没有再问下去。一进房间,我们就吻上了。这次他的动作熟极而流,丝毫没有上次的那种生涩感。我说:“三日不见,果然刮目相看啊。”他没有理会我的话,埋头干活。反正没人在,房门都懒得关上,床蹭着水泥地面的嘎吱嘎吱声分外撩拨人。房间没有开灯,走廊的感应式顶灯,在我们发出的声音中灭掉又亮起。我问他:“会不会吵到楼下的人?”他愣了愣,说:“管他们呢!”完事后,我们起身去洗澡。洗澡间跟卫生间是在一起的,整个空间十分局促,我们俩挤在一起。淋浴喷头的水流极小,我们哆哆嗦嗦地就着那点儿水洗,从小窗子缝隙中挤进来丝丝缕缕的冷空气。回头看窗外,一只猫穿过花坛,钻到小叶黄杨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