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6/7页)

叶子农尽管心里不愉快,也还是很礼貌地把两位来访者送出门,关上门回来把两只凳子收起,端起茶水就想喝,发现茶早已经凉了,就说:“我去兑点热的。”

老九说:“我去吧,你等电话。”

叶子农说:“你把握不好,得倒出去点再兑热的,还不能都倒完了。”

叶子农把一茶缸凉茶端到厨房,倒掉三分之二的茶水,兑上暖瓶里的开水。老九也跟进来把两杯凉茶倒掉,两人坐回客厅,热茶还没倒上电话又响了,叶子农就接电话。

戴梦岩在电话里问:“有客人吗?”

叶子农说:“两个北京老乡,走了。九哥在这儿,来看看。你说。”

戴梦岩说:“我在晚会上被轰下台了,车也被砸了。”

叶子农嘿嘿笑了笑,说:“砸就砸了呗,汉奸婆嘛,这还有啥新鲜的。”

戴梦岩问:“知道什么最让女人难堪吗?”

叶子农说:“没想过,裙子扣掉了吧?”

戴梦岩说:“嘁!三点式都保守了,掉个裙子扣算什么,太老土了。”

叶子农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戴梦岩说:“最让女人难堪的不是事业失败,也不是走光,是被男人抛弃。”

叶子农一听,说:“得,要下圣旨。”

戴梦岩说:“我决定待在巴黎了。陪我一段,可以吗?”

叶子农怔了一下,问:“你……已经动了?”

戴梦岩回答:“签证、房子都定了。”

叶子农问:“我这种情况能签下来?”

戴梦岩说:“只要不烫手,钱不是完全没用的。”

叶子农问:“花了多少?”

戴梦岩回答:“很多。”

叶子农问:“很多是多少?”

戴梦岩说:“问清楚这个有意思吗?”

叶子农说:“你也不怕给俺这穷人压死了。”

戴梦岩说:“我需要你。别让我太难堪了,好吗?”

叶子农停顿了片刻,脑子里迅速判断着这件事,然后说:“嗯,认识俺的嘴脸是需要点时间。如果签证没问题,俺去巴黎给首长听差。”

戴梦岩说:“我这边走不开,这两天会有人跟你联系,你配合点。我最担心的是你在柏林的安全,如果情况不好我会联系保镖公司,你要不想招麻烦就自己多注意点。”

叶子农赶紧说:“我注意,我注意。”

戴梦岩说:“好了,就这些。替我向九哥问个好。”

叶子农放下电话坐回凳子,说:“九哥,戴小姐让我替她向你问好。”

老九说:“咋,让你去巴黎?”

叶子农点点头,说:“这婆娘是不要命了。”

老九说:“你这种情况能签下来,堆钱吧!”

叶子农思忖着说:“怕是堆也白堆,给你签是真的,明天驱逐你也是真的。没准还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老九给叶子农倒了一杯热茶,说:“那就走个过场呗,被驱逐就跟你没关系了,戴梦岩也说不出啥。说真的,我不觉得巴黎就比柏林安全。”

叶子农说:“乘虚就虚,这种四面光八面净,太他妈不爷们儿了。”

老九就不吱声了。

叶子农这才喝上这口水,慢腾腾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抽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更像是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就这样静静地喝水、抽烟、凝神,一句话不说。这样的沉默持续了有一分多钟,他放下烟,去了卧室,找出纸、笔和一张字条,将字条上的文字照抄了一遍,拿上这张新字条回到客厅。

叶子农坐下,从烟灰缸里拿起那支烟抽了一口,停了片刻,说:“九哥,我想请你再辛苦一趟,替我跑趟北京。”

老九问:“啥事?”

叶子农说:“你知道,我这人没啥朋友。你呢,咋说也是美国人,这事找你帮忙是不合适的,我只是觉得,单就这件事应该不会给你惹啥麻烦。”

老九着急地说:“啥事?你说吧。”

叶子农把字条递给老九,说:“九哥去替俺舍个脸,帮我去块儿心病。梦姐要看清俺的嘴脸,一年足够了。有可能的话,请张主任帮我弄个真居留,一年的。”

老九一边看,嘴里一边念叨:“张志诚……国家安全部……哟,大人物啊。”

叶子农说:“咋说呢?说如果吧。如果我不认识张主任,如果他没说过有事找他,如果碰个钉子,如果他帮不上忙,就都干净了,那就这样去巴黎呗,驱逐就驱逐了。利用女人的单纯,这种事我他妈真干不出来,会落下心病的,以后见了女人别说腰挺不直了,腰下边的也挺不直,咱凭啥?两难取其轻,我只能登鼻子上脸了。如果阴错阳差分开了,戴梦岩会留个心病,老以为你是香饽饽。看清咱的嘴脸分开了,她就心里干干净净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