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北方有北极光(第16/18页)

……猎光小分队在甲板上集体冻成了王八蛋,可说好的极光并未爆发,那抹细细的绿几分钟之后便消失不见。

大梦不肯撤离船头,他让我们先去避风,说想独自待一会儿,想事情。

零下十几度的低温里,远远地看着他坐在轮椅上,随着船头起伏,抱着肩,仰望着天。

铁成说,好像听到他在说话。

我侧耳细听,只听到风声和北冰洋的呜咽。

…………

我告诉铁成,有些相遇,像是注定的一般,世事之间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关联。比如,3年前大梦出事那天,恰好是我34岁生日那天。

但许多注定的相遇总难敌残酷的客观条件,譬如当下情浓的大梦和雪师父,我不确定他们的这段童话故事,将会被现实世界如何终结。

所以,曾经拥有过就好,谁先无奈转身都不是错,毕竟那些需要旷日持久的勇气和担当,并非一段刚刚启航的爱情可承载的。

不说了,气温太低了,咱把他推回来避避风吧,再待下去腿会冻坏。

(十七)

这趟猎光之旅貌似是圆满不了了。

老早就进了北极圈,可关于极光一直都是“狼来了”。

有时候餐厅里吃着吃着晚饭,广播里忽然大喊,整个餐厅的人扔下叉子就往甲板上蹿。

有时候已经准备睡了,秋裤都脱了,光着膀子裹着羽绒服冲到了甲板,可极光已快滚蛋,除了影影绰绰的稍纵即逝,就是模模糊糊的昙花一现,人眼能勉强看到一点儿,手机压根儿拍不出来。

真让人郁闷,这可让人家咋发朋友圈!

极光的高发时段是晚十点到次日凌晨两点,二半夜折腾了七八次后,我基本灰心了,沮丧地知会一干人等做好心理准备,此行咱们很可能被中彩,极光爆发估计遇不见了。

大家说嗯,各自偷眼打量大梦,他不说话,低着头垂着眼。

心情一低落,饭也吃得愈发不香甜。

那时候顿顿不重样的西餐海鲜早已吃得够够的,一看到芝士焗虾就打寒战,一闻到三文鱼就胃里泛酸。

餐厅的厨师早就不肯过来和我们握手了,他远远地噘着嘴抱着肩,看着我们懒洋洋地叉着土豆块儿,往自带的老干妈上蘸。

兰州胖子大松先叹的气,他唆使翻译官菜菜,你去问问那厨师大叔,能不能给咱抻个牛肉面,辣子多些面多些,蒜苗子多些肉多些……

天津小伙王继阳就咂嘴,说还是炸酱面好吃,浓油厚酱,多搁菜码,不搁菜码那叫光屁股面……

陕北大汉铁成就插话,说还是吃臊子面美,三合一的臊子面,美得很,嘹咋咧[75]……

我们咬牙切齿过嘴瘾,各种意淫面条子,淫来淫去,清清楚楚地看见大梦一个吸溜不及时,一大滴口水滴了下来。

他哀求,别说了……馋。

这可能行?!

人家万里迢迢跟着咱折腾,极光看不到也就算了,咋还把人孩子给馋着了的说?

大梦你等着,我就不信咱们猎光小分队5个保镖整不出来一碗面!

于是,有了,那顿,传奇般的,西红柿打卤面!

别问为何偏偏是西红柿打卤面,懂的人自然明白……

那当真是一钵子来之不易的面。

若不是恰好在某个荒辽的停靠点找到了小购物点,我们差一点儿半夜摸进船上的厨房去偷鸡蛋。

炊具倒是不用买,铁成常年在行李里塞着烧咖啡的旅行灶头,我们找了3个码头终于搞到了小锅和小燃气罐,大松的手鼓翻过来就是灶台。

买面粉时差点儿功亏一篑,幸亏多买了一袋高筋面粉,不然还要想办法磨麦子——王继阳傻缺,买的是袋麦粒。

不该买的他瞎买,非闹着要买油,花生油找不到,橄榄油他不乐意买,买了个颜色诡异的小瓶子非说是香油,我咋看咋觉得不太对,瓶子上咋没画芝麻?咋画的是俩小黄球?

该买的很多没买到,比如案板和面盆,后来我们在船舱里和面,面团诞生后自带一股清新的淡淡的洗手液味儿,没办法,能用的只有洗手池。

船上的房间小,没桌子,案板用的是我的电脑……就是写这本书的这台笔记本。

一直到现在,我这台电脑的耳机插口都是堵着的,有一丢丢面团塞在里面,怎么也抠不干净。

关于面条的形态试验了很久,翻过来覆过去的差点儿把那坨面搞馊。

由于没搞到刀,在尝试了拉、扯、抻、削等各种方式并纷纷失败后,面团被手压成面饼,被银行卡裁成了粗壮的条形物。

见过炸油条没,比那个细点儿。

船上自然不能动明火,船一靠岸人就往下冲,午夜不是饭点儿,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吃货的心,抓紧抓紧,船这次只停靠一个半小时。

打卤子时,关于先炒西红柿还是先炒鸡蛋先放盐还是先放糖发生了激烈的辩论,那时候锅已经热了,一堆人哆哆嗦嗦地蹲在港口的雪地里拌嘴,背后是夜色中模糊的巨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