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锦囊

夕阳下

晚云在暮天上散锦,

溪水在残日里流金;

我瘦长的影子飘在地上,

像山间古树底寂寞的幽灵。

远山啼哭得紫了,

哀悼着白日底长终;

落叶却飞舞欢迎

幽夜底衣角,那一片清风。

荒冢里流出幽古的芬芳,

在老树枝头把蝙蝠迷上,

它们缠绵琐细的私语

在晚烟中低低地回荡。

幽夜偷偷地从天末归来,

我独自还恋恋地徘徊;

在这寂莫的心间,我是

消隐了忧愁,消隐了欢快。

清冷孤寂的情绪从一开始就笼罩全诗,随着诗歌的展开,这种情绪愈加浓厚。通过对暗夜中的远山及荒冢的描写,诗人表达了内心的苍茫和悲凉之感。诗人展开自己的神思,随着飞舞的落叶寻觅荒冢间不为人知的故事。诗歌的最后,诗人的思绪回归自身,在留恋中徘徊。在这一场神游中,心底的寂寞在渐渐“消隐”,忧愁和寂寞变得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一种朦胧而美妙的情绪在年轻的心中流淌,在这场暗夜的旅行中,一朵精神之花悄然绽放。

寒风中闻雀声

枯枝在寒风里悲叹,

死叶在大道上萎残;

雀儿在高唱薤露歌,

一半儿是自伤自感。

大道上寂寞凄清,

高楼上悄悄无声,

只有那孤岑的雀儿,

伴着孤岑的少年人。

寒风已吹老了树叶,

又来吹老少年底华鬓,

更在他底愁怀里,

将一丝的温馨吹尽。

唱啊,我同情的雀儿,

唱破我芬芳的梦境;

吹罢,你无情的风儿,

吹断了我飘摇的微命。

面对死亡可以有多种态度,平静接受或彷徨失措。现代派的诗人对于死亡这个话题多数总是赋予其一抹清冷的色调,在伤感的氛围下暗淡却极有耐心地抒写死亡。生命渐渐成为寒风中若有若无的悲叹,正是现代派诗人吟咏的重点。当耐心成为主导的时候,死亡的抒写也渐渐脱离开原先既定的色调,产生一种别样的美感。在临近死亡的哀伤氛围里,长出一种凄冷的美丽。

自家伤感

怀着热望来相见,

希冀从头细说,

偏你冷冷无言;

我只合踏着残叶

远去了,自家伤感。

希望今又成虚,

且消受终天长怨。

看风里的蜘蛛,

又可怜地飘断

这一缕零丝残绪。

诗人清楚地明白,这种莫名萌生的愁绪是单单属于自己的伤感,别人不会知道也不能体会。然而尽管如此,心底还是希望有人来理解、来安慰。尤其是面对心心相系的恋人时,这种盼望和期待就更是深沉。可是只等来冷淡,满腔热情被冰雪浇熄,诗人只剩下失望和哀愁。笔法细腻动人,让读者如入其境、身感其情。

生涯

泪珠儿已抛残,

只剩了悲思。

无情的百合啊,

你明丽的花枝,

你太娟好,太轻盈,

使我难吻你娇唇。

人间伴我的是孤苦,

白昼给我的是寂寥;

只有那甜甜的梦儿

慰我在深宵:

我希望长睡沉沉,

长在那梦里温存。

可是清晨我醒来

在枕边找到了悲哀:

欢乐只是一幻梦,

孤苦却待我生挨!

我暗把泪珠哽咽,

我又生活了一天。

泪珠儿已抛残,

悲思偏无尽,

啊,我生命的慰安!

我屏营待你垂悯:

在这世间寂寂,

朝朝只有呜咽。

悲痛时,眼泪是最好的宣泄,也是最好的慰藉;然而如果泪水已尽,而悲伤依旧没有止境,又该如何?又要用什么来冲洗伤口、消泯伤痛?在悲思未尽而“泪珠儿已抛残”的时候,那“明丽的花枝”就更是让人心中疼痛。然后,疼痛变成了麻木,寂寥成了心灵的主调。清醒时要接受寂寥的摧残,于是就到睡梦中寻求欢乐。可虚幻毕竟只是虚幻,一觉醒来,孤独依旧,从梦幻中的欢乐醒来,那孤独和寂寥,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就这样挨了一天又一天,“我”唯一的期待,就只剩下了“你”来“垂悯”。

流浪人的夜歌

残月是已死的美人,

在山头哭泣嘤嘤,

哭她细弱的魂灵。

怪枭在幽谷悲鸣,

饥狼在嘲笑声声,

在那残碑断碣的荒坟。

此地是黑暗的占领,

恐怖在统治人群,

幽夜茫茫地不明。

来到此地泪盈盈,

我是颠连飘泊的狐身,

我要与残月同沉。

在这样一个失去月色、怪枭悲鸣、恐怖弥漫的黑夜里,诗人将自己比做不堪承受的残月,黯然下沉。仍然是满含心思的描写,仍然是黯然失落的心情。融情于景,情景交融,共同缔造出一个恐慌失神的夜晚,一颗恐慌哀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