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草(第7/8页)
床巾上的图案花
为什么不结果子啊!
过去了:春天,夏天,秋天。
明天梦已凝成了冰柱;
还会有温煦的太阳吗?
纵然有温煦的太阳,跟着檐溜,
去寻坠梦的玎吧!
题目早已揭示主旨,却又在接下来的诗篇里转开笔锋。不需要哀怨凄切地直面诉说,只用婉转的几笔就勾出失去爱情的女子的怅惘悲凉。诗歌通篇笼罩在一种凄清的氛围里,在孤乏花枝的伴随下度过长长短短的寂寞与空虚。虽是怨念满怀,却依然是有所节制,哀而不伤,令人难忘。
少年行
是簪花的老人呢,
灰暗的篱笆披着茑萝;
旧曲在颤动的枝叶间死了,
新锐的蝉用单调的生命赓续。
结客寻欢都成了后悔,
还要学少年的行蹊吗?
平静的天,平静的阳光下,
烂熟的果子平静地落下来了。
这首诗用寥寥几笔勾画出了生命尽头的安静氛围,然而诗中却没有因即将离开人世而带来的忧愁凄凉。平静的阳光下,老人在硕果累累的树下安详地等待生命的最后时节。少年蓬勃的朝气与披着茑萝的灰暗篱笆并没有本质意义上的区别,他们都是生命必然的一部分,只是在经历时有不同的感受、不同的情绪。只要向往还在,生命的长度就无法由时间来定夺。
旅思
故乡芦花开的时候,
旅人的鞋跟染着征泥,
粘住了鞋跟,粘住了心的征泥,
几时经可爱的手拂拭?
栈石星饭的岁月,
骤山骤水的行程:
只有寂静中的促织声,
给旅人尝一点家乡的风味。
天涯游子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定是他的家乡,而在奔波之后突然碰到一点家乡的味道,则更是容易勾连起怀乡的情思。诗的第一节用清凌凌的语言勾勒出温馨的画面,芦花开如雪,巧手温柔的拂拭一直藏在心间。就这样倚靠着骤然到来的乡情,暂停脚步,在寂静的夜里,宛如重回儿时的窗前,聆听蟋蟀的声响。
不寐
在沉静底音波中,
每个爱娇的影子,
在眩晕的脑里,
作瞬间的散步;
只是短促的瞬间,
然后列成桃色的队伍,
月移花影地淡然消溶:
飞机上的阅兵式。
掌心抵着炎热的前额,
腕上有急促的温息;
是那一宵的觉醒啊?
这种透过皮肤的温息。
让沉静的最高的音波
来震破脆弱的耳膜吧。
窒息的白色的帐子,墙……
什么地方去喘一口气呢?
这首诗写的是“失眠”。夜已沉静,然而脑海中还是走马观花式地热闹地跑过一个个“爱娇的影子”。可这影子也是“短促的瞬间”,甫一出现随即消失,其亮丽与迅捷一如“飞机上的阅兵式”。在这失眠的状态中,诗人不禁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觉察到心跳急促,失眠啊,使“这种透过皮肤的温息”也让人无奈。这样的境况让诗人难以忍受,还不如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来震破脆弱的耳膜”,把自己从迷糊的失眠中彻底惊醒,当然这声音并没有到来,失眠依旧。就这么眼睁睁地睡着,感觉那白色的帐子和墙都让人“窒息”,让人想要逃避、想要喘息。啊,这不寐,这失眠,是为了谁?大概,还是为了那从脑海中闪过的“爱娇的影子”吧。
深闭的园子
五月的园子
已花繁叶满了,
浓荫里却静无鸟喧。
小径已铺满苔藓,
而篱门的锁也锈了——
主人却在迢遥的太阳下。
在迢遥的太阳下,
也有璀璨的园林吗?
陌生人在篱边探首,
空想着天外的主人。
游园却逢主人不在的情景,古代的诗人也写过这样的诗句。古人遗憾于春色难觅,却又邂逅一枝斜出的红杏,从细微处窥见处处皆有春意。这首诗里的访客,同样有着寻景不遇的遗憾,但却笔锋一转,遥想到主人现在的所在,是否也有满园盎然的绿意?这样一来便是另一重深意,打破了原有的抒情范畴,重建了另一个想象无限的世界。
灯
士为知己者用,
故承恩的灯
遂做了恋的同谋人:
作憧憬之雾的
青色的灯,
作色情之屏的
桃色的灯。
因为我们知道爱灯,
如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为供它的法眼的鉴赏
我们展开秘藏的风俗画:
灯却不笑人的风魔。
在灯的友爱的光里,
人走进了美容院;
千手千眼的技师,
替人匀着最宜雅的脂粉,
于是我们便目不暇给。
太阳只发着学究的教训,
而灯光却作着亲切的密语,
至于交头接耳的暗黑,
就是饕餮者的施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