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趣篇(第2/13页)
但是,倘若你能借上帝之光看看那两座城市,会发觉那是同一花园中两棵相临的树。也许细细观察一下,你会发现:你所想象的其中一棵树所具有的那种优点,不过是闪光一时的泡沫;而另一棵树身上被你视为懒散松垮的东西,却是隐藏着的固有珠宝。
不,生活的本质不在于表面,而在于其内涵。看物不要只看外壳,而要看其内核。人之美不在其貌,而在其心。
不,宗教的真谛不在于寺庙所表露、礼仪与传统所阐明的那些东西,而在藏于灵魂深处及要用心意感化的那些东西。
不,艺术的价值不在于你的双耳听到的那种抑扬顿挫的歌声,不在于诗歌朗诵里那种铿锵有力的语调,不在于你的两眼所看到的流畅线条及斑斓色彩,而在于歌中轻重高低之间无声颤抖的距离,在于通过诗歌渗入你的心田里的诗人灵魂中的沉静、寂寞情思,在于画面给你的启示,留心观之,从中看到比画面更远、更美的东西。
不,我的兄弟,日夜的价值不在其表面。我行进在日夜之星上,向你这样说,不过是为了通过它向你吐露平静内心里的一些话语。那么,在你察明我的心意之前,不要把我看作傻瓜;在你解除我的心底疑虑之前,不要把我想象成天才;在你看见我的心之前,不要把我说成吝啬鬼;在弄明我的慷慨暗示之前,不要把我说成仗义疏财的男子汉。请你不要把我看作多情者,除非弄清我情寄世间的一切光与火;莫把我称作无情人,除非你已触摸到我身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硕果压魂
我的灵魂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子,可有饿汉前来采摘果子、饱食一顿么?
莫非人间没有一位仁慈的戒斋者肯来餐食我的收成,卸去我的重担,让我轻松一下?
我的灵魂被金银重载压着,难道没有人想取之装满自己的口袋,以便减轻我的负担?
我的灵魂里盛满陈年佳酿,莫非没有干渴者前来自酌畅饮?
一个人站在大路中间,将满握珠宝的手伸向过路的行人,呼唤着:“你们为什么不怜悯我一下,把我手中的珠宝拿去?!可怜可怜我,把我的珠宝拿走吧!”然而人们头也不回,继续朝前走去。
也许他是个讨饭的叫花子,把颤抖的手伸向过路人,然后收回战栗的空手。也许他是个瘫痪盲人,人们走过他的身边,谁也不曾对之留心。
他是个仗义疏财的富翁,在莽莽荒原与山脚之间搭起帐篷,每日夜晚燃起篝火,并派奴仆去路边等候,以便接来宾客进行款待。可是,大路却是那样吝啬,没有向他推举一个觅食者,也没有给他送来一位讨饭人。
莫非他是个被抛弃的贫民?!
也许他是个四处奔走的游荡汉,手拿拐杖,臂挎饭桶,夜来露宿街巷,坐在流浪汉们身边,与他们共餐施舍面包。
她是伟大君王的公主,已从梦中醒来,离开牙床,站起来,穿上她那紫红色的长袍,戴上珠宝,发髻上喷洒麝香,手指浸蘸千日香蜜,然后步入花园。她缓步鲜花丛中,露珠潮湿了她的衣角。
在静谧的夜下,公主漫步花园,觅寻自己的心上人。然而,在父王的国度里,没有人爱她。
假若她是个村姑,那该多好!信步山谷草坡,放牧父亲的羊群,身披晚霞返回父亲的茅舍,双脚沾着隐居之地的尘埃,衣褶间散发着葡萄的芳馨;待到夜幕垂降,村民们进入梦乡之时,她偷偷走向意中人等待她的地方。
假若她是修道院里的一位修女,那该多么好啊!燃烧自己的心当香,整个天空发着她心头的芳香;点燃自己的灵魂当蜡烛,让心上人擎着她的灵魂之光。她顶礼膜拜,让隐形的鬼怪将她的祷告带往时光宝库;在那里,虔诚信徒的祈祷被保存在情侣的热心与追求孤单者的低语旁!
但愿她是一位老妪,坐在阳光下,向分享她的青春的人求取温暖,总比当公主要好。因为父亲的王国里,既无人将她当面包吃,亦没人将她的热血当酒饮!
我的灵魂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子。在这个地球上,可有饿汉前来摘果饱食!
我的灵魂里盛满陈年佳酿,莫非没有口渴者自酌畅饮?
但愿我是一棵无花无果之树!富有者的痛苦胜过无果,宽裕而无付出者的忧愁要比食不果腹者的绝望还要可怕。
但愿我是一口枯井,任凭人们向我投石,总比我是一道甘泉,人们打我旁边走过,而不汲取一口水要好。
但愿我是一根甘蔗,任凭人们用脚踩我,总比我是一把银弦吉他,久置断指人家中,其亲人皆为聋子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