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20(第3/3页)

“这样说起来,您去什么地方旅行了吧?”

“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

“啊,什么病?”

“严重的神经衰弱。”

“相良夫人得的是富贵病。”下妻夫人插嘴说,“不过,在圣路加医院[39]住下去也不错吧?”

“那儿靠海,很凉快,特别是夏天住在那儿更好。不过,离中央市场太近,常常吹来带腥臭味儿的风。另外,本愿寺[40]的钟声也很刺耳。”

“本愿寺都成那样的建筑了,还打钟吗?”

“嗬,就系(是)嘛!”

“我总觉得会鸣汽笛什么的。”

“还有,教堂也打钟。”

“哎,”下妻夫人突然叹了口气说,“我也许要去圣路加医院当护士了。喂,怎么样?”

“那敢情好。”丹生夫人轻描淡写地搪塞了一句。

幸子早就听说下妻夫人家里有些不称心的事,感到她这句话意味深长。

“话说回来,听说在胳肢窝下夹饭团能治疗黄疸。”

“啊?”相良夫人正在用打火机点烟,诧异地瞪着丹生夫人的脸说,“您可真知道不少奇闻怪事呢。”

“说是在两边胳肢窝下夹上饭团,饭团会变黄。”

“那饭团想想也脏呀。”下妻夫人说。

“莳冈夫人,您夹饭团吗?”

“没有,我今天才初次听说呢,原来知道喝些蚬子酱汤有效。”

“这种病无论如何也花不了几个钱。”相良夫人说。

幸子看三人带了那么些礼物,察觉到了是想让自己留她们吃晚饭。但是她一想到吃晚饭还要等两小时,便和最初预想的相反,觉得陪她们这么长的时间太难熬了。她认为相良夫人这种类型的女人,无论风度、态度,言谈、举止,哪一方面都是道地的东京气派,她觉得难于应付。她在阪神地方的太太们中间,也算得上是能讲东京话的佼佼者了,但是在这位夫人面前,总觉得有点怯场。甚至可以说,她感到讲一口东京口音有点浅薄无聊,所以想故意不讲东京话而多说本地方言。另外,那位丹生夫人平常和幸子说大阪话,今天为了陪客而满口东京话,简直判若他人,使交谈很难融洽。诚然,丹生夫人虽是大阪人,因为曾在东京上女子学校,和东京人交往很多,能讲流畅的东京话也毫不足怪。可是,她今天那东京话竟讲得如此得心应手,幸子感到对长期交往的丹生夫人还有不尽了解之处。今天的丹生夫人完全不像平日那样稳重,无论是使眼色的方式、嘴唇两端往下撇的样子,还是吸烟时食指和中指夹烟的姿势,都与以往不同。也许讲东京话首先就要从此类表情和动作开始,否则就不够意思,但是,怎么会使人觉得连人品都突然变低劣了呢?

要是平时身子稍许不舒服,幸子也会强打起精神周到地应酬,唯独今天听着她们叽里呱啦,竟焦躁起来,心里觉得厌烦时,身体也更加倦怠,最后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喂,丹生夫人,久坐不很方便吧——咱们告辞吧。”下妻夫人机警地说着,一边站起来。幸子连勉强挽留她们的样子也没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