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你等着我,一定要好好等着我(第14/15页)

几天后,方子衿坐在教室里准备上课,胡之彦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当时她感觉有点不对,他似乎将什么东西扔在了她的腿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见是一团纸。她想叫住他,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和这样的人打招呼,忍住了。她悄悄抓过那团纸,想扔到地上去。转而一想,或许他像李淑芬一样,意识到自己错了,向自己认错的吧?如果他是认错,就是一番好意,自己不应该不给他一次机会吧。她将那团纸条小心地铺开,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今晚政治学习后,我在老地方等你。你一定要来。

整个政治学习时间,方子衿都觉得忐忑不安,心里不断地权衡着:去,不去。她是真的不想去,经历了这么多,难道还没有看出胡之彦的为人?同时,她又想,如果他真的是想借此向自己承认错误呢?组织上给了他两条他不愿意选择的路,因为这件事,他已经很惨了,如果自己再连一次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政治学习一结束,胡之彦就匆匆离开了。方子衿仍然在犹豫,拿不定自己是否应该给他这次机会。最后,她对自己说,最后一次。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是道歉,那么此事就彻底过去了。如果不是,那么,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

寒潮席卷而来,晚上已经开始降温了,此时温度已经降到了几度。方子衿走出校门,顿时觉得一股风沿着面前的马路向自己刮过来。她掖了掖大衣的前襟,向前走去。胡之彦穿着一件军大衣,靠在一棵柳树后,大口大口地抽烟。因为天冷,湖边除了他,没见到其他人。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似乎没有发现,头仰着,看着天。他抽烟的力度很大,一口就将纸烟吸去一截,火星在这黑夜里,格外刺眼。

“我来了,你说,有么事?”她停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问道。

“他亮的。”他将手中的烟头猛地扔向水面,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我的事,你结巴都知道了?”他的语气低了许多,可调调仍然一如既往。

她打了个寒战,伸在大衣口袋里的双手向前撑了撑,尽可能使得大衣的一部分重叠,以便更紧地裹住身子。她想对他说点什么,想了半天,觉得没有任何话可说,只得沉默着,眼睛瞅着湖面。湖面上竟有鱼儿打了一个旋儿,波纹成一团慢慢地向四周扩散。

胡之彦又掏出一支烟,点燃,大口大口地吸着。

说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方子衿也不清楚自己打了多少个寒战,她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沉默,对他说你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说过之后,转身便要离去。胡之彦猛地扔掉烟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说,你他亮的别走。她停下来,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握中抽出来。他似乎握着烫手山芋一般,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又骂了一句。他说他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可是他已经无路可走了。说过这句,他再一次沉默着,不知是想方子衿接上话茬还是想了解她的反应。她没有任何反应,尽管她有些为他可怜。他于是继续往下说。他说他不想和李淑芬结婚,他根本就不爱她。说过这句,他似乎担心她没有听清,声嘶力竭地大声叫道:“我结巴不爱她。你他亮的听到了吗?老子从来就没有结巴爱过她。”

“你想么样?”她想对他稍稍热情一点,可话音出来时,仍然是冷冷的。

“现在,只有你他亮的能救我。就算我结巴他亮的求你,好不好?”

“我能帮你什么?”她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冷。

“你去找结巴辅导员说清楚。”

“说么事?”

“就说我们是他亮的自由恋爱。你结巴当时没有向他说真话,你他亮的是爱我的。”

“不,我办不到。”她斩钉截铁地说。

他的双腿一软,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他说他这一辈子从没求过人。在战场上,对着敌人的枪口,他是一条汉子。可这一次,他求她了。如果她不肯救他,他这一生就毁了。方子衿真的有点震动。一个面对敌人的枪口眼都不眨一下的汉子,竟然会跪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她不震动。她的心中波涛汹涌,比钱塘江潮还波澜壮阔。她带点哀怜地看他。他跪在寒春的湖岸边,面对着她。他说他不能和李淑芬结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恋爱,那些事全都是她一个人闹出来的,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向她道歉,说自己对她的方法和态度虽然粗暴,可是,他确确实实是爱她的,自从第一次看到她,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他当时就对自己说,就算是有再大的困难,也一定要娶到她。

她木木地站在那里,心中想,如果此时自己面对的是陆秋生,他会不会跪在自己面前?还有自己梦中那个骑白马的男人,他会这样吗?不,他们肯定不会。胡之彦说他从来没有爱过李淑芬,这是真的?她怎么觉得这话太虚伪?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也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她对他说,对不起。然后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