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想当初,如果嫁给了他会怎样?(第9/17页)

闲话几句,坐下来引入正题。杜伟峰说,子衿同志,有关梁玉秋一案的情况,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方子衿在路上已经想好了,于是从医学方面谈起。她说,形象地说,女人的子宫就像一只气球。气球吹得越大,就越薄。女人的子宫也是如此,妊娠令子宫胀大,越到后期,子宫壁就越薄。接生的时候,如果用人力纠正胎位,确实是非常危险,稍有差错,便可能使子宫壁破裂,造成大出血。产后大出血,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因为子宫壁破裂。在大医院,遇到这种难产的个案,通常都是施行剖宫手术。因为县医院不具备手术条件,才不得不采取人工正体位的方法。从另一种意义上说,发生了这种不幸,如果抢救及时,采取其他方法止住流血,也不至于会发生死亡事故。方子衿说,她仔细地查过医案,从始至终,她不认为处置有什么不当。如果正常情况,这样处置是不会出问题的。

杜伟峰问,那么,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方子衿非常肯定地说,刚开始,我也不明白。后来听到一个患者谈到死者家里的一些事,我才突然明白过来,问题出在死者本身,也就是死者的遗传基因上面。死者很可能患有一种遗传性疾病,即血友病。人的血液中带有很多因子,其中有几种凝血因子。有了这种凝血因子,只要人体非正常出血,在很短的时间内,凝血因子便能令血凝固,从而止住出血。血友病患者先天缺乏这类凝血因子,一旦非正常出血便很难凝固,所以往往出血不止。一般来说,外部出血比较容易处理,仅仅只是比正常人失血多一些而已,血友病患者,最危险的是内出血。内出血一是隐蔽,不容易被发现,二是比外出血更难止住。我怀疑,死者的儿子之所以死亡,就是因为内出血没有及时处治。至于这位死者,最初生产的时候,已经出血较长时间,只不过被误认为是正常出血,没有引起重视。后来发现出血不止,再采取措施,也只是常规措施,并没有迅速取得效果。要查清死者是否患有凝血因子先天缺乏,只要进行一次医学鉴定就可以。但是,死者已经埋了,开棺显然不合时宜。但是,血友病是遗传性疾病,她有这种病,估计她的孩子也一定有,可以对她的孩子进行鉴定。

分别时,杜伟峰握着方子衿的手,对她说,他相信她的医学知识,也相信她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的责任感和正义感。这件案子,他会立即向县委汇报,请他们相信党,相信组织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那时,方子衿非常乐观地认为,这件事肯定解决了。

然而仅仅一周之后,王文胜告诉她,县公安局不肯复查。方子衿一下子愣了,问他,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县委出面也解决不了?这是明显的错案,为什么得不到纠正?王文胜沮丧地说,公安局有独立办案权,县委和政府无法指挥他们,只有建议权。如果复审结果证明他们办了冤案错案,就得有人为此负责。没有人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

方子衿拍案而起,说不行,我找杜副县长去。王文胜觉得这根本不起作用,只会给杜副县长增加麻烦。他说,算了,我们尽力了就行了。杜副县长刚来,在这里没什么根基,说话的分量不足。方子衿说,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地方说理。如果找县里不行,我就去地区,去省公安厅。

方子衿在县政府门口被卫兵拦住了。她说我找杜副县长。卫兵问她,是否和杜副县长约好的,她说没有。卫兵说,那我不能放你进去。她说我有非常重要的工作找杜副县长汇报。卫兵不答,伸出一只手来。方子衿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你既然是来联系工作的,那一定有介绍信。你把介绍信给我看看,然后到办公室登记,由办公室根据你要办的事,给你作出安排。

她没有介绍信,结果被卫兵拒之门外。

第二天,她托卢瑞国的妈妈照顾女儿,自己去地区。在地区公安处门口,同样被卫兵拦下了,人家见她没有介绍信,将她划入上访者之列,指着院门外的一扇小门说,你去那里吧。

门口,有一个断腿的男人带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坐在地上,胸前挂着块牌子,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字。方子衿看了一眼他双腿下包着的厚厚的胶皮,以及父女俩那又破又脏的衣服,心中充满了怜意。方子衿见前面有些人排队,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文字。硬纸板的上面写着“千古奇冤”四个大字,接着是题头,“求告青天大老爷”七个字加一个冒号。正文写得半文半白,说明作者是读过书的。

这个断腿的男人名叫刘文正,是某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公社的社员。这个公社的党委书记陈法真,原是土改队的队长。土改时,陈法真见刘文正的老婆漂亮温柔,能歌善舞,顿起色心,先是说服她参加土改队,后来又对她动手动脚。她发现陈法真不怀好意,毅然离开土改队。陈法真恼羞成怒,将他的家庭成分定为地主。实际上,他家只有不到二十亩地,全都是自己种,甚至连短工都不曾请过。刘文正全家数次找陈法真诉说,陈法真不仅不听,反而对其家人百般凌辱,公开对他老婆说,如果依了他,一切好说,如若不依,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陈法真的淫欲没有得到满足,变本加厉整治刘家,他们将刘文正的父亲活活打死,却说成是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