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2页)
“你觉得住在这里就能让我少担忧一些吗?”
我看着自己深爱的这个孩子,知道我的死会让他不知所措。我不想让他看着我逐渐死去,也不想让他的女儿们目睹这一切。我知道那是一幅怎样的场景——有些画面一旦看过就再也忘不掉。我希望他们能够记住我现在的样子,而不是癌症在我的身体里大行其道时的样子。
他领着我走进小小的客厅,扶着我坐在沙发上。在我等待的时候,他给我们倒了点红酒,然后坐在了我的身旁。
我一直都在思考他离开后自己心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而我相信同样的问题也正占据着他的心头。叹了一口气,他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了一叠信封。叹息声代替言语成为一种过渡,一瞬间,我从中听到了自己从一种生活迈入另一种生活的脚步声。在我人生的这个崭新的、简化的版本中,我应该要照顾自己的儿子,而不是让他来照顾我。我们两个都不是很自在。“我付了这个月的账单,这些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信,大部分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吧,我猜。”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那叠信封,翻看了起来——特殊奥林匹克运动委员会寄来的一封“个性化”书信……遮阳棚免费估价邀请……还有我的牙医寄来的一份通知,提醒我距离上一次前去就诊已经过去六个月的时间了。
一封来自巴黎的信。
信封上加盖着红色的邮戳,仿佛邮局曾把它来回地转送,或是递去了错误的地方。
“妈妈,”于连问道。他是如此善于观察,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那是什么?”
看到他把手伸向了信封,我本打算抓住它不放,手指却不听使唤,心跳一下子加速起来。
于连打开信封,抽出一张淡褐色的卡片。那是一张邀请函。“是用法语写的。”他说,“和什么英勇十字勋章有关,所以上面说的是二战时候的事情咯?是给爸爸的吗?”
当然了,男人们总是认为战争只与他们有关。
“角落里还有几行手写的字。上面写的是什么?”
战争。这个词在我的身边扩张开来,展开了黑乌鸦般的双翅,大到我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神。不得已,我接过了邀请函,上面提到了“过路人们”在巴黎的一场聚会。
他们想要我去参加。
我怎么能在忘记了一切的情况下赴约呢——我做过的那些可怕事情,我隐藏的那个秘密,我杀害的那个男人……我应该拥有的那个人?
“妈妈,什么是过路人?”
我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就是曾在战争中帮助过别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