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生水起(第7/9页)

倒是两个人不再为罗家豪吵闹,似乎压根没发生过这么一回事一样。其间罗家豪曾几次给卓小梅打电话,想约她出去吃顿饭,说说话,都被她婉拒了。卓小梅并不埋怨罗家豪,兵兵成了这样不是他的错,可她不想再愧对兵兵了。兵兵是卓小梅心头的痛,为此她不知暗自流过多少泪。卓小梅如今别无他求,一心要寻回过去那个聪明可爱的兵兵。

秦博文也终于下了决心,拿出家里的积蓄,和汽车制造厂一位姓邹的工人师傅一起买了部的士,轮班上街跑起了出租。如今出租车多如过江之鲫,但只要跑得勤快点,一个月下来每人也能拿上一千五六,比过去上班并不差。

兵兵怎样才能好起来呢?卓小梅脑子里总是装着这个问题。

想着这些是是非非,乱糟糟的屋子不知不觉便已收拾妥当。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间也不早了,卓小梅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饭快做好,秦博文回来了。这一个月他跑白班,天黑前交班,每天都这个时候回来。因车是他和邹师傅两人各出一半的钱购的,跑班时间一月一换,除了的士应缴税费,比如所得税、养路费之类共同承担之外,各人的收入归各人,多跑多得,少跑少得。一班跑十二个小时,毛收入总有个一百二三,少的也有百来块,如果碰上运气好,还会有一百五六,甚至两百也难说。卓小梅从没过问过秦博文的收入情况,但他很自觉,每天的收入都会留一半给家里,余下的第二天加油和应付别的用途。

进屋后,秦博文把该留给家里的钱放在卧室的柜子里,找几件换洗衣服,去了卫生间。等他回到客厅,卓小梅已将饭菜端上了桌子,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兵兵傻是傻,吃饭还自觉,卓小梅不用怎么操心,只给他盛盛饭夹夹菜就行了。三人都不说话,这倒挺符合孔圣人“食而不语”的古训。那次大吵之后,夫妻俩除了有话非说不可,一般都不怎么搭腔。

吃完饭,秦博文打开电视,正巧碰上地方台播放天气预报。他的眼睛就睁大了。现在他唯一要关心的就是天气情况,如果哪天天气差,那他的生意肯定会不赖,特别是有骤然而至的雷阵雨之类,街上行人没带雨具,不坐的士还不行。因此秦博文总希望天天都有暴风骤雨。天气预报播完,秦博文进了卧室。他有阅读的习惯,睡前要躺在床上看一会儿闲书。这是他读大学和当工程师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快二十年了都是如此。可自从做上的士司机之后,因为奔波劳累,每次手上的书没看上两行,眼睛就睁不开了。他床头的一本书搁了一个多月,还停留在前面几页。

卓小梅不可能这么自在。她先将药罐坐到灶上,开了气熬着,然后收拾残局。洗涮完碗筷,将饭桌和灶台擦抹干净,药已熬好。拿杯子倒了药汁,放上少许白糖,走进客厅,将兵兵扯到身旁,给他喂药。开始兵兵不太配合,卓小梅只得哄他道:“兵兵,乖孩子,来来来,妈妈给你喂药。”兵兵一左一右晃着头,说:“我不要妈妈喂,我要奶奶喂。”卓小梅只好改口道:“好好好,奶奶给你喂,你快点喝,啊——”

兵兵这才听话地仰起头,喝起药来。

卓小梅有些无奈,那个可咒的夜晚之后,兵兵再也没喊过她妈妈。作为母亲,还有比这更令人伤心的么?为了让兵兵恢复记忆,卓小梅曾让他奶奶过来陪护了一个月,天天叫他喊奶奶,兵兵却像从没见过奶奶似的,生死不喊她奶奶,只肯喊卓小梅做奶奶,搞得奶奶又尴尬又伤感,不禁老泪纵横了。

给兵兵喂了药,又逗他睡下,已过了九点。卓小梅有些疲惫,洗了澡,正要休息,有人揿响了门铃。打开门,是副园长苏雪仪,后面还跟着园里的会计董春燕。一个单位的同事,上班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下班后各人有各人的家务要忙,难得串门,卓小梅对两位的到来,感到意外而又惊喜,说:“你们没敲错门吧?”董春燕嘴快,说:“要敲错门,也只能敲错群众的门,哪会敲错领导的门?”

卓小梅说:“我这是什么领导喽?最多算个工头而已。”将两位请到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水,呈上水果。董春燕喝口水,说:“县官不如现管,我们直接归你这个工头管着,吃喝拉撒睡,生老病死退,哪一样不是听你这个工头的?”

董春燕说的也没错。中国是从计划经济时代走过来的,好多事情一下子没法完全脱离旧时体制,过去连企业都是用行政手段进行管理,至于行政部门和事业单位那更是几十年一贯制,什么都一把手说了算。说得好听点这叫做一把手负责制,说得直白点也就是家长制。家长制的最大好处是家长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家里人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由家长操持和担当了,一个个乐得清闲省心。不过这就要取决于家长的德行和能力了,如果德行不太差,能力也不错,一家人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否则这一家子就有好戏看了。只是家长的能力和德行往往是靠不住的,所以不少单位总是搞得不亦乐乎,乌烟瘴气,实属情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