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泄露天机(第11/19页)

那时候魏德正还是小干部一个,在市委里面待的时间不长。也是事有凑巧,这天魏德正代人到市委群众来访接待室值班,正碰上禹老板来告状。魏德正并不认识栾科长,更不知道他是市委领导的女婿,只是看了禹老板的告状信,觉得这个栾科长有些恶劣,一时疾恶如仇,有心要帮禹老板一把。魏德正知道仅凭告状信中所说情况,还不足以告倒栾科长,便给禹老板出主意,多找些栾科长敲诈勒索的证据,最好是跟同行们联合起来告状,这样人多力量大,便有可能把姓栾的告倒。禹老板回去后跟同街的门店老板说起那个栾科长,才知道那家伙因为岳父是市委领导,有恃无恐,多行不义,众人背后都恨透了他,巴不得有人牵头掰倒他,于是纷纷提供证据,联名递上告状信。

看了禹老板他们重新写的联名告状信和充足的证据,魏德正觉得把握较大,便直接找了负责信访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副书记一见材料,拍案而起,说这样的蛀虫不清除出革命队伍,老百姓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当即作了重要批示,让魏德正交给有关部门马上办理。不久有关部门就成立专案组,进驻工商局,内查外调,掌握了大量的有关栾科长索拿卡要的铁证,并提交司法部门,将他依法逮捕。与此同时,禹老板的门店重新开业,工商局考虑到他的店停业期间受了损失,酌情作了补偿。赶走了瘟神,栾科长原来管辖的门店老板们一个个欢欣鼓舞,大放鞭炮,以示庆贺。禹老板更是兴高采烈,比做生意赚了大钱还要得意,跑到市委去找魏德正,要请他的客,还打算送他锦旗,感谢他为民除了一害。魏德正说这是自己的工作,不受请,也不让他送什么锦旗。便感动得禹老板热泪盈眶,说像魏德正这样的好官廉官,如今就是打着灯笼火把也没地方可找,却有幸被他姓禹的碰上了,也不知是自己积了几辈子的德。

需要补充的是,栾科长的岳父,也就是那位市委领导也同时丢了乌纱帽。他是被维都下面一位县长的案子牵出来的,跟女婿的事并没关系。魏德正是事后才知道栾科长的特殊背景的,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大骂自己不谙世情,在市委机关里待着,人人都清楚那位市委领导是栾科长的岳父,唯独自己懵在鼓里,浑然不知。是啊,如果那位县长不出事,没将这位市委领导牵进去,谁掰得倒栾科长?如果没有这个如果,魏德正却敢太岁头上动土,帮小贩们整起市委领导的女婿来,还会有好果子吃么?别说飞黄腾达,恐怕再想在市委机关里混下去都困难了。魏德正真想跑到号码里去,给那位县长恩人下跪,感谢他挽救了自己。因为魏德正深知,将栾科长送进监狱的,其实不是禹老板,不是那位给有关部门下达批示的市委副书记,也不是办理栾科长案子的专案组和司法部门,当然更不是自己,而是那位倒霉的县长大人,是他让姓栾的倒了靠山。

不过禹老板不可能知道机关里的内幕,因为没有哪份材料和文件说过,那位倒台的市委领导和栾科长是翁婿关系。即使有这样的材料和文件,禹老板也不可能看得到。他始终认为是魏德正以民为本,匡扶正义。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当下,这种可贵的人品和高尚的官德显得尤为珍稀,自然也是最值得崇敬的。带着这种崇敬,禹老板曾试图走近魏德正,要好好报答他。心有余悸的魏德正生怕一不小心再惹出别的麻烦,极力回避着禹老板,不给他机会。施恩于人,却不图回报,这样的美德自然是最易打动人心的,禹老板对魏德正的敬重于是又更加一层。

有意思的是禹老板从此顺水顺风,做小生意发小财,做大买卖发大财,十几年下来成为一方巨富。禹老板觉得这一切都离不开魏德正。想当初,不是魏德正替他整掉栾科长,他那关掉的百货店便不可能再开张,这辈子也许就跟经商拜拜了。更为重要的是认识魏德正之后,禹老板的生意便再没遇到任何挫折,没什么他想做而做不成的。在禹老板心目中,魏德正既是恩人,又是贵人。禹老板始终觉得,他正是借了魏德正这个贵人的神助,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而这又是典型的拜金时代,谁有钱谁就是大爷,连权力都会主动前来攀附。做了大爷的禹老板,身后自然没少紧追不舍的权贵,连省里的大员都对他敬若神明。但有一个人却从没找过他,那便是魏德正。禹老板打听到魏德正已经到县里做了书记,意识到报答恩人的时机已经到来。他亲自给魏德正打了电话,想约他见见面。中国是没有纯粹的商人的,尤其是想把事情做大的商人,更不可能纯粹,因此禹老板的名字不仅显赫于商场,官场中人也无人不晓,魏德正自然也知道这个名字在官场中的分量。不过魏德正就是魏德正,他在官场摸爬摔打了那么多年,对世道人心已琢磨得非常透切,懂得跟禹老板这样的巨富打交道,得讲究点策略,所以每次禹老板约请,都被他以工作忙抽不开身而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