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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电梯,她又跟着我进来,按了“1”。

“至少陪你下楼。”她说。

5、4、3、2、1。电梯门开了。

“你快上去。我走了。”

“至少送你到门口。”

“还有什么至少吗?”一起走出大楼后,我说。

“至少陪你走到你的车旁。”

再走了一分钟,到了我的车旁。

“抹茶是热的,我也多拿了一包糖。你要趁热喝。”我说。

“等一下没关系。”

“赶紧吃完。你还有很重要的东西要赶,不是吗?”

“你出现了,哪来更重要的事?”她说。

她微微一笑,而我只是看着她深邃的眼睛。

恍惚间,脑海里竟然清晰出现M栋侧门水池的景象。

已经十几年没去那里了,没想到现在却能看到水面细碎的波纹。

“你还是赶快吃,然后再写一点就好。早点下班。”我说。

“你很忙吗?”

“我没忙,是你要忙。你赶快写完赶快下班。”

“好。我知道你忙。”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但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回头说:

“小心骑车。”

我点点头,说声bye-bye后,开车走了。

回家看完她寄的期中报告,已经九点半了。

“回家了吗?”我传给她。

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已读。然后她回:

“刚到。洗完澡后跟你说。”

“你为什么急着走?”过了一会儿,她传来。

“只是希望你快吃,只是怕耽误你写,只是要你早点下班。”

“我感觉你在催促我:快点道别。所以只好告诉自己:你很忙。”

“根本没忙啊。不然就不会绕路去星巴克买甜的东西给你吃了。”

“我也是怕你忙,耽误你的时间,于是就不说想做什么了。看来我们都用极细微的方式体谅对方,想着这样是为对方好。”

“你原本想做什么?”我问。

“我想做的,只是和你走一圈,缓缓地。”

“其实我也是。”

我回完后,我们同时沉默。十分钟后,她才回。

她给我一组数字,要我五分钟之后打。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她给我的第一组数字,她家的电话号码。

没想到已经十几年没打过了,我不仅记得,而且如此熟悉。

我一秒不差地在五分钟后拨打那组数字。

“喂。”她接了。

“请叫你阿姨来接电话。”我说。

她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我也跟着笑。

或许她感染了我,或许我感染了她,

不管是谁感染谁,此刻我和她都得了不笑就很难过的病。

“当初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是阿姨了。”笑声终于停止后,她说。

我们开始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没有特定主题,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好像要把十几年没说的话,一口气在今晚说完。

那些逝去的,讲电话讲到快睡着的深夜、仿佛身在梦境的深夜,

今夜都回来了。

这通电话讲到凌晨三点,什么都谈,就是没谈到那份期中报告。

最后是我听她的声音已像在说梦话,求她去睡才挂断。

我可不想再听到她细而规律的呼吸声,

而且我已经忘了怎么唱许茹芸的《独角戏》。

我们又通了几次电话,每次都聊得很轻松很尽兴,

最后也都是我催促她睡才挂断。

每次挂断后,我会有不知道现在是公元几年的恍惚。

得想到明天要上班,设定好闹钟后,时间才回到现在。

在电话中,失去音讯的那些年,她经历过什么,我不问。

我经历过什么,她也没问。

或许知道一点,或许知道一些,或许几乎都不知道。

但对于没有共同经历的日子,我们似乎都觉得那就没意义了。

时间改变了我们一些。

依然喜爱夜里翩然,只是少了当夜猫子的本钱;

依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只是缺了时间和机会;

依然会想分享生活中的大小事,只是少了理由和勇气。

但时间也只改变了我们这么多。

“我们还是不要常讲电话。”她传来。

我心头一凉。过了一会儿才回:“那么多久讲一次电话?”

“没有多久讲一次的限制。”

“真的吗?”

我大喜过望,马上再传了一张“耶”的贴图。

“只有一个限制。”她回。

“只要你不规定多久讲一次电话,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电话中只能讲公事。”

“啊?”

“如果讲公事,每天讲都行。讲别的,马上挂。”

“为什么要这样?”我回。

“因为我们要做很久很久的朋友,很亲近。但不可以亲近。”

我叹口气。时间果然也没改变这个。

“不要常常限制很多。”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