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3 两个冬天 二

你离开的以后

我就这么生活着寂寞

两个冬天后

希望你是快乐 你礼貌问候我

...

我的手指在颤抖 有点不知所措

爱过恨过复杂的心忽然又复活

原来爱不会消失

只是心情已经不同了

——侯湘婷·《两个冬天》

章远走了一站地,回到高中的校园。到了年底,孩子们正在准备联欢会,走廊里散放着桌椅、气球和彩带。有男生拎着冰刀一路小跑回来,被女孩堵在门口:“自告奋勇说帮忙画黑板的,现在回来干吗,接着滑去啊!”

“我错了我错了。”男生一迭声陪着不是,抓住女孩子的手腕,“我这就去。”

“不用!”

“不用我,黑板上面你够得着画么?”

“我不会踩桌子椅子么?”

“摔着你,还不是要我背你回去?”

“好啊,你咒我!”女孩瞪圆眼睛,“不用,就是不用!”

“我负荆请罪还不行么?”男生从门边拽过一只扫帚,“要我扛着么?”

“怎么用你啊!”女孩笑了,“你手那么凉,能拿得住粉笔么?”

她,也曾经笑着把手背贴在自己的脖颈上,说:“冻死你!”

那时学校里用的是地下水,夏天也是冰凉。扫除后她双手浸得发白,微扬下颌,调皮地笑着。握着她柔软的指尖,像握着冬天的冰雪。一不留神,融化了,消失了,掌心湿湿的,空空的。

“这样不行,灯管上面不能缠彩带,温度高了会着火,多危险啊。”

“老师,这是日光灯,不会太热的。”

“我说不行就不行。”

“小林老师,”章远走过去,“您还是这么认真。”

“噢!怎么现在回来了?”

“哦……接了一个项目,过来出差。”他找了个借口。

林淑珍很高兴见到爱徒,嘱咐学生们几句,便和章远站在走廊的窗前,问他和其他同学的近况。

“那时候我总说你们不懂事,淘气,结果现在的孩子啊,越来越有个性了。”

“这样也挺好,老师您可以永葆革命青春!”

“青春什么啊,儿子都上幼儿园了。”

“哦?几岁了?我总以为他才出生不久呢。”章远说,“上次我们去看您,他刚满百天。”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都好几年了。”

“是啊,您带完了我们这批毕业班,第二年要的小孩儿么。”

那时候还和她在一起,两个人想要买点什么礼物,站在百货商店的婴儿用品专柜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笑出声来。她还捶他的背,说笑什么啊不许你笑,自己却乐得脸都红了。在林老师家见到同学们,大家还打趣:“如果你们以后结婚,小林老师可是当仁不让的证婚人啊。”

当时她还戴着他送的戒指,两人十指紧扣。真的,已经是很多年了。

“你怎么样了啊?”小林老师问,“有没有女朋友呢?”

“老师,您教导我们不要谈恋爱的。现在就我最听话吧。”

“你听话?那人家家长就不会找到我办公室了。”小林老师笑,“据说何洛的爸爸当年是历史系的大教授,满面严肃地和我谈你们的问题,引经据典。你说,你俩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我也一直挺怕她爸。”章远也笑,“不过后来他也没为难我们,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是啊,因为何洛的数学成绩又上来了么。我当时就说,何洛只是一时没有发挥好,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在一起互相帮助,不会耽误学习。”

“原来您支持我们早恋的。”

“我倒是想打压,压得住么?”

章远笑了笑,不说话。

“还是,挺可惜的。”小林老师叹了口气。

小林老师的小儿子从转角跑过来:“下班啦下班啦,去买玩具枪。”

“小家伙,不去幼儿园!”章远拍他的脑袋。

“这是妈妈以前的学生,来,叫大哥哥。”

小男孩闪着眼睛,憋了半天,喏喏地唤了一声:“叔叔好。”

一楼门厅有一面落地的大镜子,是建校70周年校友捐赠的。连日奔波,镜中的自己满面疲累,一身风霜。周围说说笑笑的孩子们,都是腰板笔直,头也是微昂的。真是不知道胆怯、不知道退缩的年龄。

他想起体育组的器械库外,还有自己高三时写给何洛的“Thanks”,一路找过去,赫然发现旧日的仓库被重新粉刷,墙角的杂草连根拔除,露出雪白的墙壁来。

冰场平整如昨,但护栏都是新的。

“原来不都是木头的?”章远问一个滑冰的男生。

“早就拆了,去年的篝火晚会都烧掉了,还有一些破桌子烂椅子。”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曾经在公车上低着头,说:“我,总怕自己是一厢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