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新学期(第2/7页)

“啊?”

“我是个连章鱼小丸子都不会吃的人……我也要大哭特哭啦!”

加藤一直盯着世之介看,世之介却故意移开视线。这两个星期以来,一直压在他心中的某种莫名的块垒,终于随着祥子“连端茶给客人也不会”的悲叹,一股脑儿地全部宣泄出来了。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一无所悉、难得为别人的事焦急的加藤,这下子也发急了。

世之介的记忆只到自己把奄奄一息的小婴儿交给海巡署的警察为止,至于之后的事,几乎毫无印象。他猜想警方应该是带他们从礁岩越过防波堤,回到了村子里。不过,他连当时自己和祥子究竟是一起被带走,还是分别被带走,也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当他惊魂甫定时,发现自己坐在警车的后座。虽然夜已深沉,但车窗外仍明亮可辨。世之介猛一回神,看到了好多住在附近的熟面孔,他们都把脸贴在车窗上瞧着他。俄然惊醒后,世之介连忙询问驾驶座的警官:“祥子在哪里?”警官透过后视镜答道:“她在前面那辆车上。”世之介一眼就看到了祥子的后脑勺,她和女警并肩坐在前车的后座。

警车里的无线电不时传出连珠炮似的指令。突然,车窗玻璃好像快要被打破似的遭到外力的猛烈敲击,世之介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看见了面无血色的母亲。由于母亲实在是拍得太用力了,世之介只好向旁边的警官说:“对不起,那是我妈妈。”

“原来是你的母亲。”较年长的警官摇下了世之介那一侧的车窗。

“等、等一下,你做了什么事?”

母亲发出了几近惊声尖叫的声音,然而,世之介却觉得母亲的声音离他十分遥远。

“这位太太,请您冷静一下,我们只是带他到署里做个笔录而已,笔录做完就可以回家了。”

那位警官似乎被母亲来势汹汹的样子给吓住了,使劲地想把车窗关上。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我只是叫你把水羊羹拿去给初野大婶,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母亲也受到了惊吓。围在警车四周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听到母亲的话以后,全都掩面窃笑起来。

警车沿着防波堤缓缓前行,前面还有一辆警车,祥子就坐在上面。车内空调很强,世之介不禁感到全身发冷,可能是因为衣服被海水和汗水弄湿了。冷得打战的身体,却有一处烫得跟火焰一样,那就是刚刚抱着婴儿的手臂。小婴儿的体重明明很轻,但它留在世之介手腕上的重量感,却始终存在,挥之不去。

他只记得在侦讯的过程中,警官问到他和祥子的关系。

“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不过,当时她似乎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女朋友了……”

几个小时后,世之介被释放回来。

那个晚上,祥子住在他家,没有回饭店。一直到快天亮才回到家的世之介,一踏进家门,就被父亲押着去客房看祥子。他悄悄地拉开纸门,从门缝里看见哭到睡着了的祥子。

第二天,祥子决定回东京。母亲替他们做了早餐,两个人面无表情地吃着,完全像扒石头一样地把饭扒进嘴里。

在前往机场的巴士上,两个人也很少开口讲话。

“……对不起,你特地来长崎,却……”

“世之介先生……”

一直低头看自己脚边的祥子,用沙哑的声音叫世之介。

“什么事?”

“那个时候,您看到那位妈妈的眼睛了吗?那位妈妈真的相信我们,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救她的孩子,所以,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把小婴儿托付给我们。”

世之介也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如果这时他抬起头看祥子,泪水会流下来。

“我们背叛了那位妈妈,对不对?我们真的很没用,对不对?那个小婴儿……”

“小婴儿……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真的吗?”

“……已经在医院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彼此的抽泣声。前面坐了一对情侣,正兴高采烈地计划到了东京迪士尼以后,要怎么逛才能全部玩遍。

可能是因为终于把海边发生的事说给了前来关心的加藤听,也可能是因为加藤请他到乡村风的居酒屋吃饭,喝了几杯啤酒,世之介总算好好地睡了一觉。他昨晚并没有设定闹钟,不过第二天早上八点不到,世之介就起床了。虽然赶不上第一堂课,但可以好整以暇地准备上第二堂的“综合体育”课。

下学期的体育课主修篮球,世之介想着正好可以锻炼一下生锈的筋骨。说到上课,世之介读的大学分成两个校区,一个是地处都心的市谷校区,另一个是位于市郊的多摩校区。本来体育课都安排在多摩校区上课,不过,每个班级还是有几个人可以留在市谷校区的体育馆上课。谁要去哪里上课,就靠抽签决定。世之介的同学都不愿意从市中心花两个小时搭电车到多摩校区上课,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世之介也希望自己不要抽中多摩校区,结果,他很幸运地成为多摩校区的中签者。其实,回过头来想一想,世之介住在离市中心一个半小时车程的东京郊区,对他来说,多摩校区才是首选,搭电车到市郊校区绝对要比搭公交车到市中心的校区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