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幕戏(第5/5页)
前者是她研究生师兄,插科打诨最在行了,后两位是《乌孙夫人》的演员,又是她本科时代的同学,趁着过年,大家一起打打牌、吃吃饭,这不是挺好的嘛。
顺便就感谢梁若原的好意了。
魏西延倒还记得,在电话里问她:“前一阵在塔里木那会儿,你不是听见陈熙跟梁若原说你坏话了吗?”
“也就闲得八卦了一嘴吧,女人嘛。”她表示不怎么在意。
“心真宽。”
“没办法,我从小就在男人的赞美和女人的嫉妒中长大,要是再不把心放宽点,钻牛角尖都能把自己折腾死。”
昭夕摊摊手,表明自己很大度。
魏西延:“够了。再说吐了。”
“啧,说实话也不受待见,以后不跟你交心了。”
魏西延:“你这不叫实话。你这叫自我迷失,对自己的错误认识就跟你这两年息影后的体重一样,那叫一个膨胀——”
昭夕:“我膨胀不要紧。但你再往下多说一个字,《乌孙夫人》能到你手上的片酬就会缩水一分。”
“一次缩多少?”
“比如刚才这五个字,一个字少一万。”
魏西延:“……”
师妹,是个狠人!
*
程又年的春节就过得比较平淡了,没有那么多的同学聚会,有他也大半给推了。
倒不是他为人清高孤傲(多少有一点),只是初高中同学都在津市,但大家发展不一,差距也渐渐大了起来,曾经也接受过邀请,事后才发现多年后再聚首,尴尬且无话可说。
大家都爱聊工作,可他的工作与众人不一样。
提起地质,大家也只会开开玩笑,要么说他是黄金矿工,那么说这辈子不知道谁三生有幸能找他当老公,毕竟他掐指一算,就知道哪里有矿。
程又年:“……”
知道又怎么,还能自己拿上铲子去挖吗?
他在家宅了好几天,闲来无事,除了陪父母聊天、帮忙下厨,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看书。
后来不知怎么想起,从小丁那里拿回了平板,打开播放器,找到了昭夕的电影。
他重新看了一遍《木兰》,然后找到了她作为导演仅有的两部作品。
从黄昏看起,再抬头时,已是夜深人静。
两部电影分别是《江城暮春》和《如风》。
《江城暮春》,讲述了一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少年,年少时父母离婚,母亲远走高飞,父亲酗酒后就会对他拳打脚踢。
他总是充满渴求地站在学校门口,望着那些衣衫整洁和父母道别的孩子,自己却躲在阴影里,尚且带着父亲施暴后留下的痕迹,鼻青脸肿。
多年后,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工程师,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结婚生子。
却仍会在夜深人静时泪流满面。
寂寞的夜里,程又年怔怔地看着发光的平板,半晌不语。
他想起当日她说过的那句话,难道美貌与才华不能五五开吗?
耳机里,《江城暮春》中备受家暴折磨的少年终于长大成人,作为工程师站在颁奖台上,接受属于自己的奖章。
主持人问起,在众多了不起的成就里,他最引以为豪的是哪一样,是某座大桥,还是某座大厦。
当初的少年,如今已是中年,在聚光灯下沉默许久,才开口。
他说他最引以为豪的,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那是他曾经最大的奢望。
如今最朴实无华,却最心满意足的成就。
仿佛应了毛姆的那句话,“我用尽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江城暮春》用激烈的少年时光,与平和的成年视角,讲述了这样一个简单又不平凡的故事。
谁都以为在那样惨烈的经历之后,会有轰轰烈烈的结局,因为快意恩仇才令人满足,因为快餐时代需要这样的故事。
可工程师在领奖台上微微笑着,眼里是未曾落下的泪光,唇边有一抹温柔的笑。
背景音乐骤然响起,女歌手的声音低沉沙哑,缓慢而深情地唱起李宗盛的那首老歌: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
看沧桑变化。
屏幕前,程又年久久不语。
是他过分自大,至今才窥见冰山一角。
原来在众人夸耀的美貌之下,她的的确确有独属于她的才华。尽管那与复杂的数学物理无关,与实干枯燥的定理数论无关,但她讲述的故事,和她心中的少年,丝毫不比他的世界暗淡。
昭夕。
昭夕。
他在清冷的夜,放下平板,望着天花板沉思许久。在多年后的今天,想起了年少时的梦,和这些年的世事无常,沧桑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