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枢

秋风骤起,黄花满地。

元曜、白姬来到别院时,王维正坐在院子中叹气,满面愁容。院子里有一堆燃成灰烬的篝火,篱笆也倒下了一块,王贵和朱墨正在用竹子补篱笆。

王贵听见马蹄声,抬头一望,道:“郎君,元少郎君来了。”

王维回头,看见元曜、白姬,起身相迎。

“轩之,白姬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元曜刚要开口说梼杌的事,白姬已抢先道:“我和轩之来郊外踏秋,顺路前来拜访。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不知道能否在贵庄院借宿一晚?”

王维笑道:“白姬姑娘芳驾亲至,草堂蓬荜生辉。只是,有些不凑巧,昨晚出了一些事情,你和轩之留在这里怕有危险。”

王维述说了昨晚妖兽来袭,被王贵打跑的事。

白姬笑道:“我就是为它而来。”

王维一惊,道:“什么?”

白姬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想先见一见陶先生。”

王维道:“这和先生有什么关系?”

白姬肃色道:“这攸关陶先生的存亡,也攸关您的生死。”

王维急忙请白姬、元曜来到书房。

白姬、元曜坐下之后,王维小心翼翼地拿出桃核墨,桃核墨还剩一半。王维在砚台中滴入清水,磨开了墨锭。

白姬翕动鼻翼,道:“这墨有一股灵气,梼杌大概就是循着这股灵气而来。”

随着墨锭化开,陶渊明在虚空中显出了身形。

陶渊明作了一揖,道:“白姬别来无恙?”

白姬笑道:“一切安好。只是,最近因为陶先生而遇见了一些麻烦。”

白姬对王维、陶渊明说了梼杌的事。

王维大为惊恐,道:“如果梼杌吃掉桃核墨,先生就会消失了。”

陶渊明却安之若素,道:“如果命中有此一劫,也无可奈何。早走几日,晚走几日,也没什么区别。摩诘,为免连累你,就请白姬姑娘将桃核墨带回缥缈阁吧。”

“不!无论如何,我不想离开先生。”王维摇头,断然拒绝,他将剩下的一半桃核墨紧紧地攥在手中,仿佛那是一件最珍贵的至宝。

白姬也道:“我不会带走桃核墨。从缥缈阁卖出的东西,再拿回去,就失去了意义。”

“那,请将桃核墨丢入山中。”陶渊明望着白姬,恳求道。他明白梼杌有多危险,他不希望王维受到牵连,他也明白王维不会丢掉桃核墨,所以恳求白姬。

白姬摇头,道:“那样做,也失去了意义。”

“那,该怎样做?”陶渊明问道。

“不知道。”白姬摇头。

因为无计可施,书房中陷入了沉默。王维望着陶渊明,陶渊明望着白姬,白姬望着桃核墨。元曜低头望着桌案上的白纸,白纸上写着零散的诗句。

书房中寂静无声,窗户边的香炉中不时溢出一缕缕水沉香的烟雾。

王贵进来奉茶,看见一屋子沉默的人,不由得一愣。他放下三盏茶,低声对王维道:“邻村的几名猎人已经到了,朱墨正在招呼他们,郎君是不是也过去打一声招呼?”

王维还未说话,白姬道:“梼杌不是普通猎人能够对付的凶兽,王公子请叫他们回去,免得伤及无辜。”

陶渊明也点头,道:“切不可牵连他人。否则,我心难安。”

王维也同意了,他起身随王贵出去,打发猎人。

临走时,王维没有忘记将桃核墨包好,放入怀中。

“从现在起,桃核墨我会随身携带,寸步不离。”

陶渊明大惊,道:“摩诘,你这是自陷于危险中。”

王维道:“我不怕梼杌,我只怕先生离去。”

“你……唉!”陶渊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王维去应酬猎人们,他向前来帮助他的猎人们道了谢,并让王贵给了每人几吊钱,打发他们离去了。猎人们过意不去,就在别院附近布置了几处捕兽夹以防不测,才告辞离去。

书房中,白姬毫不见外地倚在软榻上,一边喝香茶,一边和陶渊明隔案对弈。陶渊明、心事重重,明显没有认真地下棋。

元曜观棋的同时,也心中发愁,道:“白姬,这可怎么办呢?”

白姬落下一枚白子,封、杀了一片黑子,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陶渊明随手落黑子,反而围杀了一大片白子。

陶渊明见白姬面露愠色,道:“啊,随手一下,不知怎么就杀了一片子,白姬不要见怪。”

白姬揉额,道:“我最讨厌下棋了。”

元曜道:“白姬,即使讨厌下棋,这盘棋你也要输了。”

白姬道:“闭嘴。”

秋月如钩,荒苔满地。

吃过晚饭之后,白姬、元曜、王维、陶渊明在书房中闷坐,担心梼杌来袭。闷坐无聊,白姬提议道:“反正闲坐也无聊,不如去庭院中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