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谋杀之歌
距离我们最近的可以过夜的地方是五英里外的一家破旅馆。那里没有任何惊喜可言——破旧的维多利亚式房子,破旧的维多利亚式家具,稀奇古怪的套房名字(栀子花、玫瑰园、霉菌、特别的悲伤),每走三步就能碰见一只猫,当然,还有一个奉行素食主义的店主老太太,她会为你做一顿甘蓝煎蛋卷早餐。他们进去时,米莉安首先向她声明:她不需要早餐,格罗斯基不是她的丈夫,还有那几百只猫中胆敢有一只碰到她,她就把它丢到窗外去。老太太很不高兴,直接把他们轰了出去。
他们又沿路走了十英里才找到一家建于1976年的贝斯特韦斯特酒店。米莉安让格罗斯基开了两个房间。“你打呼噜。”这是她的理由。
“好吧。”
随后她来到格罗斯基的房间,要他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否则就把他切碎了当早餐吃。
格罗斯基叹口气,开始老老实实地交代。
“马克·戴利被人下了药,所以才没有反抗的痕迹。”
米莉安一颤。“我猜猜,是克他命(克他命,即氯胺酮,又称K粉,是一种麻醉剂,有致幻的副作用,已被其他麻醉剂替代,但常被一些吸毒者使用。)吧。”
“对,你怎么知道?”
在科罗拉多的时候,有个臭婊子对我下过这种药。她在心里说。当时她还在满世界寻找玛丽·史迪奇的下落,在科罗拉多西部,她遇到了一个女人。有意思的是,这女人对她相当迷恋。她叫梅洛拉,对外假装是米莉安的妹妹。米莉安跌入湍急的河流时,梅洛拉正被她的男朋友按进浴缸。她再一次感觉到,所有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她过去的投影:梅洛拉也是一个崇拜者;她和知更鸟杀手一样,也戴着鸟面具。
男朋友想把她淹死的浴缸里。
路易斯要把萨曼莎淹死在浴缸里。
面具。
克他命。
廉价弹簧刀。
这就像一首歌词不断重复的蹩脚的歌。一首残酷的谋杀之歌,而她恰恰是歌曲的主题。
“还有什么?”她问格罗斯基。
“我们认为这个杀手已经流窜作案三个月了,到目前为止,共有五名受害者。”
“存在某种模式吗?受害者都是什么人?”
格罗斯基又叹了口气。“大部分是男性,多为白人。年龄跨度较大,地理覆盖半径一百五十英里。案子之间并没有太多相同特征。”
“他们全是被刀具刺死的吗?”
“有两个是。”他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鲍勃·本德,44岁,卡车司机。鱼刀刺中眼睛——”
和路易斯曾经的遭遇有点像。
下一页。“丹尼·斯廷森,60岁,惨遭割喉,最初说是用剪刀,但后来伯克斯县的验尸官说有可能是钢丝钳。”
那正是我杀死卡尔·基纳的手法。最初的知更鸟杀手。
“接下来是哈莉·琼·雅各布斯,她是死者中唯一的女性,37岁,死于点22口径的小手枪,从耳朵打进去的,子弹留在脑袋里,像色盅里的色子一样。”
哈里特·亚当斯也是这样死在我手上的。她心肠歹毒,是英格索尔最得力的杀手。她以为自己冰冷又专业,可她的残酷背叛了她。残酷和冰冷没关系,残酷是炽热的。
“然后呢?”米莉安问。
“西姆斯,维兰德·西姆斯,18岁。我想应该是死得最蹊跷的一个,也是脖子上——”
“我猜猜,”她一阵反胃,“烧烤叉?”
格罗斯基的眼神印证了她的猜测。“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呃……”她口干舌燥,一时竟有些词穷,“这改天再说。”
我在长滩岛用烧烤叉干死了一个家伙,也是叉的脖子。那人戴着墨镜,一身黑衣,手里还拿着枪。他准备洗劫半个商店,而更过分的是,他想打死在店里推车的沃尔特,那是个对谁都没有说过一句难听话的好孩子啊。临死之前,黑衣枪手对米莉安说了几句话:你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吗?你才是最爱惹事的那个人。
谋杀之歌继续吟唱。
“再后面就是马克·戴利了,”格罗斯基说,“下面的你都知道了。”
她仿佛吞下了一大团东西,牛黄石或结石。她很清楚那是焦虑和恐惧。“这中间是有共同点的,五个人的死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杀手绝对不是随机杀人。”
“连环杀人一般都不是随机的。”
“可这不是——”她意识到不管怎么解释都没用。格罗斯基的世界是讲求逻辑的,任何细微的出入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雷恩不是连环杀手。”
格罗斯基一脸迷惑,就像熊盯着镜子中的自己。“雷恩?谁啊?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叫劳伦,呃——”
“马丁,劳伦·马丁。也就是雷恩。是她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