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平乱南蜉北冥兴(第18/19页)

沅萝见魇璃、魇暝两人都是心事重重,柔声宽慰道:“刚刚医官也说了,只需要按时敷药,以暝的身体,很快就能复原的。”

魇璃勉力笑笑,伸手握住沅萝的双手:“很快我便要启程前往北冥城,我不在的时候,暝哥哥就拜托阿萝照顾了。”

沅萝微微颔首:“你放心,待暝大好了,我们就一起来北冥城陪你,大家便可一直在一处了。”

在荒芜的六部戮原之上,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在缓缓地行进,沙幕遗民在迁徙中,带着他们能带走的家什物件,拖家带口地离开他们已经客居了一千七百年的南蜉洲,离开了他们一手开垦出的田地,也脱离了一直为两重赋税而疲于奔命的彷徨。

乌伮昏昏沉沉地躺在板车之上,听着木轮吱吱嘎嘎的声音,偶尔睁开肿胀的双眼,看看六部戮原上空的流云。鞭挞之伤虽在逐渐康复之中,但因伤口灌脓而借伤成毒,这十余天来一直高烧不退,人也一时昏沉,一时清醒。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不再晃动,也听不到咯吱咯吱的车轮声,极目之处是一顶白色帐篷,然后一张面露惊喜之色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火红的发,火红的眉,一双眼睛明媚透亮,然后他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你醒了,帝姬给的药果然管用。” 乌伮撑起身,陡然又是一阵晕眩:“你……你是谁?”

那女孩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烈琴,金鬃豹案里,你救过我。”

乌伮努力地想了想,很难把半年前那个瘦骨伶仃的小孤女和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女孩联系起来:“这是哪里?我的族人呢?” 烈琴笑道:“先喝了这碗药,我再告诉你。”

乌伮心想你若有心害我,在我昏迷之时早就下手了,于是接过汤药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抹抹唇边的药汤:“你可以说了。”

烈琴笑道:“这里是北冥城,你的族人就在这帐篷外面,正在搭建永乐坊的居屋。你们是第一批入北冥城的新城民,帝姬把龙隐阁以北的永乐坊、长安坊一带划为你们的安居之地,吩咐我你若好了,就带你去见她。”

乌伮早已按捺不住,起身跌跌撞撞地扑向门口,刚一撩开门帘,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忙碌而热闹的世界。

无数的帐篷分布在四周,无数的居屋正在构架梁柱,无数的人在一起构建这个新生的城市,无论是兵卒,还是平民,无论是梦川部众,还是沙幕部众,抑或是赤邺部众,都在彼此协作,各司其职。

“这……”乌伮的嘴抖了抖,无法言语,耳边听得烈琴说道:“这就是明昭帝姬管制的北冥城,以梦川律法为根基,诸部遗民所共存的永安之地。在这里,所有人皆一视同仁,与北冥城共荣共枯。你说服你的族人,离开南蜉洲,不就是为了追寻这片乐土吗?”

乌伮长长地吸了口气,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帝姬在哪里?我想见她。” 烈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帝姬在龙隐泽垂钓,你随我来。” 龙隐泽水平如静,倒映着蓝天白云,随风摇曳的芦苇丛中,魇璃一身布衣,头戴蓑笠,守着一竿枯钓,听得脚步声响,也不转头,只是缓缓言道:“你能来这里,应该已经没大碍了。” 乌伮拜伏于地,沉声道:“乌伮多谢帝姬活命之恩,安身之德。” 魇璃放下钓竿笑笑:“这可不像你,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不会感激我的……”

乌伮一时语塞,半晌才叩首道:“那只是乌伮怨怼之语,一时浑话,而今沙幕一族托庇帝姬而得安身立命之所,不再颠沛流离,惶惶不可终日,此等大恩,乌伮粉身难报。”

魇璃叹了口气:“乌伮,你说这话,可见尚未归心。当日北冥王在南蜉洲对两部遗民许诺,入北冥者,永世为梦川国民。你们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已是我梦川国民,所建之屋,所耕之土,皆为你们所有,若是还自认为托庇于此,可见在你心中仍有分别之心。” 乌伮伏地三度叩首:“乌伮不敢,只是……”

魇璃拂开一片芦苇,露出一块布满青苔的大石头:“你也别拜了,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乌伮起身走到魇璃身边定睛一看,只见那青苔密布的石头上有八个大字,上写着“梦川北冥八百豹营”。乌伮迟疑地看着这一行字:“这是……”

魇璃拍拍石头:“怀古道之战之前,在这里,北冥王的北冥大营与风郡的军队也有一场恶战,风郡战象所向披靡,是北冥大营中的金鬃豹营力挽狂澜,将战象阵摧毁于此地,才使得北冥大营实力得以保存,进而能取得怀古道之战的胜利,达成三分六部戮原的壮举,方才有今日北冥城兴起之势。但是八百豹营损失惨重,几乎连根拔起,这块碑就是北冥王当日留下,以昭豹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