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5页)

那僧侣的手还在网上,不断灌入魔法。我踢了几下马儿,直到它很不情愿地挪动到鹰爵附近,我探身小声问他:“这人是谁?”

“你是说我们温柔的夜鸮吗?”他说,“巴洛神父。他是大主教的忠仆,你大概也能猜出来:在巫师群体中,极少有恭顺驯良之辈。”他的话听起来特别轻蔑,但那位僧侣,在我看来并不十分恭顺,他显得忧愁、郁闷。

“那张网呢?”我问。

“你一定听说过圣查威加的面纱吧。”鹰爵说,他那么满不在乎,我不禁有些惊诧地看了看他。这可是整个波尼亚国最神圣的法器了。

我以前听说,这面纱只有国王加冕时才会被拿出来,以证明新王没有受到任何邪恶的影响。

人群在推搡士兵,试图靠近些,甚至连士兵们也都看得着了迷,他们的戟尖朝天,存心被人群挤得更靠近一点。教士们在一寸寸检查王后,弯腰看她的脚趾头,让她双臂伸开,看每一根手指,盯着她的头发丝。但我们都能看到她通体发光,满身光明,她身上没有一丝阴影。教士们一个接一个直起身子,对大主教摇头。就连大主教的威严面庞也和缓下来,脸上显出被圣光感化的样子。

等所有教士都检查完毕之后,巴洛神父轻轻揭掉面纱。教士们还带来了其他神器,现在我已经能认出它们了:圣凯什米尔的胸甲,上面还有他斩杀的克拉里亚巨龙牙齿咬穿的洞;装在镶金玻璃匣中的圣费兰的臂骨,已经被火熏黑;圣杰赛克从小教堂里夺回的金杯。马雷克抬起王后的双手,轮流触摸每一件,大主教在她面前念诵祈祷文。

他们还对卡茜亚重复了所有检验步骤,但人群对她毫无兴趣。每个人都静下来看王后,当教士们检查卡茜亚的时候,他们大声说话,比我见过的任何人群都乱,尽管他们面前有那么多的圣器,还有大主教本人。“克拉里亚贫民,难以期望更多。”看我一脸莫名震惊的表情,索利亚说,现场甚至还有卖糕饼的小贩,在人群里叫卖新出锅的面包卷儿,马背上的我还可以看到远处,几个富有生意头脑的人,在附近街口摆摊卖啤酒。

现场氛围开始像是假日,甚至节日。终于,教士们给圣杰赛克的金杯里注满葡萄酒,而巴洛神父对它念了一通咒:一道轻烟从葡萄酒中腾起,酒水变得透明。王后把送到唇边的酒一饮而尽,但并未倒地挣扎。她的表情甚至毫无变化,但这不重要。人群里有个家伙举起冒泡的啤酒大声喊:“赞美上帝!王后获救了!”所有人都开始疯狂欢呼,向我们围拢,忘掉了一切顾虑。欢呼声太响,我几乎听不到大主教勉强准许马雷克王子带王后进城的话。

狂欢的人群甚至比士兵们的长矛更难对付。马雷克不得不推开闲人,才能让马车靠近平台,亲自将王后和卡茜亚送回马车里。他放弃自己的马儿,跳上大车挽起缰绳。他故意用长鞭抽打马头之前的人们,来清理路线,索利亚和我不得不让马儿紧跟在车子后面,因为人群马上又会在车后合拢。

通往城市的剩余五英里距离,这帮人一直尾随,在旁边跑,或在后面追,有人落后,但有更多人加入。等我们到达凡达鲁斯河桥,有很多成年男女丢下工作来跟随我们,而等我们到达城堡门口,几乎走不动路,到处都是疯狂欢呼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挤过来,像是有一万种嗓音的怪物,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喊叫。最新消息早已传开:王后获救,王后未被邪法侵蚀。马雷克王子终于救回了王后。

我们都活在传奇歌谣里:当时就是这种感觉。我自己都感觉到了,即便金发的王后还在跟着马车的节奏前后摇晃,完全不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尽管明知我们的战果多么微不足道,又有多少人为此丧生。当时还有好多小孩在我的马旁跟着跑,仰面对着我笑——很可能不是什么仰慕的笑啦,因为我的头发像乱草,裙子破得一团糟,简直就是个大大的污点——但我不在乎。我低头看,也跟孩子们一起笑,忘了自己胳膊僵硬,两腿发麻。

马雷克在我们最前面骑马,几乎是满脸陶醉。我猜他一定也有类似的感觉,就像他的一生都成了华彩的颂歌,这时候,没有人想那些一去不返的人。奥列格的断臂还包扎得严严实实,但他对着人群挥舞另一只手,并向视野中所有的漂亮女孩抛出飞吻。即便当我们进入王宫城堡大门之后,人群依然没有减少:国王的士兵从他们的营房里出来,贵族们也走出家门,他们把花丢到我们前方的路面上,士兵们以剑击盾,铿锵有力地叫好。

只有王后对一切置若罔闻。他们已经解除了她身上的枷锁和链条,但她的坐姿毫无变化,仍然跟雕像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