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烛光园(第2/5页)
舞台的右侧是那座让城镇得名的著名桥梁,它横跨过一座栩栩如生的运河,沿着河边放有干燥的花朵,用以象征生命。这一切的后方有一面画布,上面画着宽广的绿色原野和新壤的眉棱塔。
玛蕊莉看着舞台,这时有名少年步入舞台,坐在广场中的喷泉旁。他穿着乡民的柔软羊毛衣戴着风匠的黄色绶带,这表示他最近才被公会认可。
乐师们停止了调音。
“见鬼,这么多维苏琴和克洛琴,”夏尔公爵在她身后某处嘀咕,“我可不明白有什么必要。肯定会吵得要命。”
玛蕊莉看着里奥夫渺小的身影在哈玛琴边抬起双手,随即又放下。
随之而来的声响是玛蕊莉从未想象过的,在那巨大的乐声轰鸣中,有能鸣动群星的高亢乐声,也有如深海暗流般的低音嗡响。它径直闯入她的灵魂,在那里登基为王。仿佛世上的任何事物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尽管这段和弦拥有无可比拟的美妙和力度,却不知为何显得并不完整——就像因为举棋不定而挣扎痛苦——她明白,除非她听到完整的曲调,否则她将无法安眠,无法将目光移开,也无法拥有内心的平静。
“不。”她觉得自己听到护法说了这个字。可接下来她的耳朵里能听到的便只有乐曲。
当第一段和弦填满了半碗形的烛光园,洋溢在夜色中时,里奥夫咧开嘴,露出热切的笑容,这是超过一千年都无人演奏的和弦,是梅丽为他在牧羊人的歌声中再度寻获的和弦。
这如你所愿了吧,护法。他想。
因为在他听闻乐曲响起的此刻,便已经明白,没有人能在曲终之前阻止他,护法不能,教皇本人也不能。
那少年从喷泉边站起,他轻展歌喉,那歌声瞬时与乐器一同翱翔天际,在流云与苍穹之间浑然一体。他用的并非王国语,而是阿尔曼语,起初有些刺耳,可马上又展现出绝妙的默契。
“Ih kann was is scaon.”他唱道。
我知道美是什么 是吹来的西风 是幽深的绿地 是杓鹬的歌唱 还有她,还有她……
他名叫吉尔墨,他在歌唱着生命、喜悦以及他的爱人,丽塔·朗斯穆特。当他唱罢,有个女孩从酒馆处现身,她年轻而美丽。当玛蕊莉看到她时,明白那就是丽塔,因为她正像男孩刚刚描述的那样“鬈发就像金色麦田里的阳光”。接着,她开始唱起一段截然不同的旋律,却和他的音色完美吻合。他们仍未察觉彼此,可歌声却在翩翩共舞——因为丽塔是如此深爱着他,正如他深爱着她。是的,这就是他们将要结合的那一天。玛蕊莉发现,当他们最后相见之时,这段二重唱变为了齐唱。乐声加速,转为活泼的维沃尔舞曲,而他们也开始踏着节奏跳起舞来。
当两位爱人停止歌唱时,一位老者走上台前,看起来应该是丽塔的父亲,一名制艇工人,而他所唱的,是一首滑稽而又透出真切忧郁的歌。
“我没了女儿又欠了债。”他唱道,接着他的妻子出现,责难他的气量狭小,他们也开始了二重唱,与此同时,年轻的一对也在重复上一段歌词,这四种声音突然升高,变为一段错综复杂的和声,仿佛打开了一本讲述了爱情各个阶段的书,从初恋时的脸红心跳到最后认定彼此的十指交握。玛蕊莉在短短的时间里重新体验了自己的婚姻,她屏住呼吸,身躯忍不住微微颤抖。
镇上的牧师也加入进来,镇民们为参加婚宴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他们突然间齐声唱起了欢快的小夜曲。它是如此令人陶醉,可即便等第一幕结束——伴随着遥远的号声,以及牧师那谁还要来参加宴席的大声询问——玛蕊莉仍在翘首期盼着第一段和弦的续篇。
当演奏者陆续离开舞台时,乐声淡去,但并未终止。由一段简单的旋律开始,先是重述宴会的欢欣,可随即音色转为哀伤,再转为模糊的恐惧。随着音阶的逐渐升高,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快感也在听众间传递。玛蕊莉看了看自己的脚边,确认那里没有蜘蛛爬进她的长袜。
这更让她想到了罗伯特。
第二幕随着雷米斯穆德·福兰·乌特豪普爵士的登场而开始,他到来的乐声是如此阴郁而激烈,伴随着风笛尖锐的示警和低音弦乐器间奔涌的危机。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当她注意到那个扮演乌特豪普的歌手之后,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喜悦。那人像极了她的内弟罗伯特。
此时故事变得残忍,婚宴变为了血腥的修罗场。舞台上清晰可见的道具如今显得无比真实,仿佛烛光园当真是在布鲁格的空壳之上盘旋,仿佛他们正在看着镇民的鬼魂重演他们的悲剧。
雷米斯穆德爵士是个从寒沙逃亡来的叛教者,在他所到之地肆意抢掠,勒索赎金。他残忍地杀死了街上的牧师,而他的手下疯狂地冲进了镇子。雷米斯穆德看见了丽塔,大步向她走去,此时吉尔墨挺身而出,他被关入囚牢,等日出时,他将被绞死在广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