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天降女王
天空撕裂开来,闪电透过扭曲的缝隙跌落而至。随之而来的,是夹杂着烟尘、黄铜与硫黄味儿的黑色冰雨,还有仿佛来自地狱之风的狂嚎。
卡塞克爬起来,紧了紧身上染血的绷带,无论怎样,他希望在看到一切完结之前,这些绷带能够守住他的内脏。
“她应该马上命令出击。”他咕哝着用矛柄支撑起身子。
一只手猛地拉住卡塞克的脚踝:“蹲下,笨瓜!你不要命待会儿拿什么去拼命?”
他瞥向他的同伴,一个身穿破锁子甲没了头盔的男人。透过黑重的湿发,他蓝色的眼里充满恳求。
“你自己蹲!泰尼尔,”卡塞克嘀咕着,“我已经蹲够了!十四天!我们一直缩在这些猪洞里十四天,天天在我们自己的屎尿和鲜血上睡觉!你听不见他们在前线战斗?我都能看见!”
他凝望着漫天大雨的远方,想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能看见死亡在向你招手问好,”泰尼尔说,“那才是你看得见的。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我厌倦了把肚子贴在这些污秽上爬行。我是受训站着战斗的。我只想有个对手,一个可以使之鲜血四溢、骨头断折的对手。我是个战士,是个塔诺斯的战士。我被许诺的是一场战争,而不是这样的杀戮,不是那些看不见的恐惧、鬼怪亡灵和烙铁似的暴风所赠予的伤口!”
“但愿你行。我只盼着有个叫‘艾丽丝’或‘宠爱’或‘如——何——取——悦——你’的丰满女孩儿坐在我的膝盖上喂我吃洋李。我要十品脱麦酒,还要一张天鹅绒垫的床。可我现在却周身泥泞跟你搞在一起。你的期望带给了你什么?你见到了你的敌人?”
“即使是在这样尿臭的雨里,我也看见大地在冒烟,都冒到天边了。我看见我们自己挖了作坟墓的战壕。我看见该死的简直跟山一样高大稳固的要塞。我看见——”他看见了一堵黑色的墙,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增长变大。
“裂风!”卡塞克惊呼道,猛地转身往回跑。匆忙中,他一头栽地,脸埋进了散发着腐败氨臭的淤泥之中。
“怎么了?”泰尼尔问,霎时,连他们头顶灰白的太阳都消失了,一种犹如千万支铁剑在千万块砥石上摩擦的声音贯穿了他们的脑颅。另两个来不及躲闪的人,砰地摔倒在泥泞里,没了头颅,血从脖子里喷涌而出。
“又一个该死的司皋斯罗羿魔法,”泰尼尔说,“我告诉过你。”
卡塞克狂吼了一声,愤怒而挫伤。雨也更加猛烈起来。泰尼尔把住他的双肩:“撑住,卡塞克!再等等,不会太久了。当她到来时,那些司皋斯罗羿的魔法就不值一提了。”
“你的话不错。但我看不到任何证明。”
“她有那种力量。”
卡塞克推开肩上泰尼尔的手:“你是属于她的,一个天降人。她是你的女王,你的女巫。你当然相信。”
“呃,当然。”泰尼尔说,“我们天降人相信我们被告知的一切。我们就那么笨。但你也是信任她的,卡塞克。否则你不会在这儿。”
“她说的全对,但谁能做证?你的天降女王叫我们所有人都去送死。”
“死难道不比当奴隶好?”
卡塞克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儿。他啐了一口,发现唾沫是黑的。“我的父辈祖辈们七七四十九代都在司皋斯罗羿的奴役下过活,”他冷笑了一声,“我甚至说不全他们的名字。但你们天降人来这儿才不过二十年。你们大多数都生在别处,没有皮鞭,没有主人。你懂什么叫奴隶?你,还有你的红发女巫懂什么叫奴隶?”
泰尼尔沉默了,再开口时已不似先前那样嘲弄的口吻。“卡塞克,我认识你并不久,但我们在沉寂滩一起杀过霍莫巨人,杀了那么多,还用他们的尸体堆了一座桥。你和我,我们穿越蛇发女妖平原,在那里我们四分之一的战友化作了尘土。我见过你战斗,知道你的激情,你骗不了我。你们的人被奴役得久些,是的,但所有的都一样,奴隶就是奴隶!我们会赢的!卡塞克,你这个双手染血的怪物!我们会赢!好了,喝掉这个,然后数数你的祈祷,这个可来之不易啊。”
他递给卡塞克一个细颈瓶。里面盛着某种液体,尝起来炙热如火,却可以减缓伤痛。
“谢了。”卡塞克咕咚吞了一口,接着递还回去。他顿了顿,“对不起。这该死的等待让人心烦。就像在开战以前待的那个笼子一样。”
泰尼尔点点头,自己痛饮了一大口,再塞好盖儿。附近,断手的芬多斯发着高烧,正为着某些记忆或梦魇尖声喊叫。
“我总在想,却从没问过,”泰尼尔沉思着,“为什么你们委瑞·克洛塔尼人叫我们天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