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翡
文 云海
天下间的奇珍古玩,无不是先天汇聚了天地间灵气,后天又经妙手匠人呕心沥血的雕刻,才成就绚烂夺目的光泽、令人咋舌的身价。而一件奇珍异宝的归属,除去天时地利、高价购买外,更要看你命中有没有得到宝贝的福泽。
从古至今,就不乏为了稀世奇珍而来往奔波的猎宝师,而他们,更多是靠运气和眼力。
九月初八,宁州。当地首屈一指的富绅贾大人府上,已经持续进行了三天紧锣密鼓的招魂仪式。邻近的一户人家终于受不了贾家闹鬼且会影响周边风水的传闻,整家仓皇搬离。大街小巷里关于贾府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闹得整个宁州街坊人心惶惶。
市集茶楼之中,几个闲汉正唾沫横飞地谈论贾府之事,原来贾老爷在自个儿家忽然昏迷不醒,已经七天七夜,请了几位大夫药石无灵,又请了好几位神婆道士,但贾老爷就是醒不过来。
临窗一桌落座的是位白袍男子,姓白名景行。他掌心端着细瓷碗,正品着茶,对几个大汉的吹嘘喧嚣声也不言烦躁,只是静听着,将视线远眺向窗外。对桌还端端正正坐着一个灰衣少年,比白景行年长几岁,瞧衣着身份似是侍从。白景行将视线转回,饶有兴趣地对灰衣人开口道:“陆恒,你说真有人一梦不醒吗?”被唤作陆恒的人斟酌了一下,方回答道:“人若是一觉不醒,身体没有食物饮水补给,是支撑不了多久的。黄粱一梦不醒,终是虚妄。”陆恒知道自家少爷喜欢听那些山野的奇闻趣事,不急不缓给少爷续上了茶水,顿了顿道,“贾赫在宁州算是富庶一方了,听闻他也喜欢收集古玩字画。只是少爷此番倒是不巧,碰见他病入膏肓,怕是见不到那些奇珍宝贝了。”白景行倒是不以为意,细斟慢饮清茶之余,莞尔道:“我倒觉得此事蹊跷,天下哪有这般古怪的病症,你我何不去贾府看看。”
原本富丽堂皇的贾府深宅,现在贴满了各种黄纸符咒,几个蓝衣道士还在低头默念书写着古怪的咒语。内堂里,三四个妻妾围着床榻上的男人哭哭啼啼。那榻上脸色灰暗、双颊消瘦的人乃是贾府之主贾赫,已经不复昔日大腹便便的圆润模样。此刻他呼吸微弱,除了尚能灌服一些参汤吊命之外,一点儿苏醒的迹象都没有。默然看护的贾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案桌上一尊翠绿流光的翡翠雕件以及百宝阁上各式古董玩件,这些年贾老爷收集了不少古董,很多是从盗墓贼手里周转来的物件。贾老爷乐此不疲地把玩这些珍宝,自从在南诏边境收来一件稀世翡翠后,更是干脆搬到了书房住,只为能整日和古董相处。
贾夫人暗自寻思,以前听人说,盗墓得来的物件都是给墓主人陪葬的,物件在地底下吸的都是去世人的气息,如果天天把玩,原本属于地下的那些物件就会来吸走活人的气息。贾夫人越想越惊骇,望着昏迷不醒的夫君,终于咬牙下了定夺道:“来人,把老爷这些古董全部收拾了,集中到后院。太阳落山之前,统统都烧了,一件也不留。”身边小妾目瞪口呆——原本还打算老爷死后分些家产,现在如果这些字画古玩烧了,自己能分到的那份不就少了许多?一人不由得站出来道:“这些都是老爷花大价钱买的,都烧了,老爷醒来不得大发雷霆?”贾夫人横了她一眼,道:“如果老爷醒了,那证明烧了、砸了这些东西还是有用的。要是全烧了也没用,那就让它们随老爷去吧,也不枉老爷宝贝它们一场。”众小妾还想说什么,被贾夫人环顾的一记严厉眼神给剜得咽了下去。
未时刚过,贾府门口来了客。这可是新鲜事,这几天大家对晦气的贾府都避之不及,本来人声鼎沸的富绅之家,现在哀哀戚戚门可罗雀。只见四匹白马载着一辆宽敞的马车缓缓停住,来人正是白景行。他身后跟着一个高挺佩剑的灰衣侍从,便是陆恒了。白景行祖上世代经营古玩物件,拥有十几家当铺,也是闻名两江的世家。白景行自小喜欢收集奇珍宝贝,游历四方,是一个以眼光犀利、见闻广博驰名的猎宝师。他身边的侍从陆恒,武功极好,性格忠耿。
白景行并不在意世俗眼光,自言乃是贾老爷旧友,听闻贾老爷有恙特来探望。按规矩拜见贾夫人,一番礼节客套慰问之后便去了贾老爷昏迷的书房。本想找到些致人昏睡的线索,但一番查探之后也是无功而返。眼见几个家丁正在后院劈柴架火,旁边放着一堆古玩字画掩着幽幽一抹碧光流转。白景行走过去,慢慢拾起来发现是一尊雕工精细、结构繁复的翡翠,约大半个手掌大小,翠绿色泽中带着一团一团的墨色,下面还连着特意打造的金丝楠木底座。翡翠被多层镂空雕刻成一座城门的样子,一层一层十分逼真,甚至还有戍守城门的将士,不过寸许大小,一脸坚毅表情却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