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第6/7页)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卓尧,再见不如不见。送走他,一切到此,该结束了。往时,盼与君世世为夫妇,我们曾万里漂泊寻觅彼此,却落得各自独身遣返。
阿春见我一个人回来,我忍不住轻颤的腿,她给我拿来一张羊毛毯包裹住我,哭着说:“太太,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留住他,他是那般不情愿走,只要你张张口,叫他别走,他就不会走,你真的舍得吗,舍得他去娶别的女人吗,你看你,都失去了魂魄。”
我已六神无主,魂魄飘远身体,无法归位,任阿春抱着我哭。
卓尧,你看,我们爱的多悲情,连阿春一个局外人都哭得不像样。
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盯着天花板,阳台上的风吹了进来,阿春去关好窗户,来来回回问了我几遍要不要吃点什么,我无力地摇头,摇头的幅度很小,好似随时就会这么离世而去了。
“妈妈-妈妈……”黎回颤巍巍走到我面前,小脸凑在我脸上,奶声奶气却无比清晰呼唤着我,稚嫩的手掌贴在我脸上,黑亮的眼睛和我对视着,我看着他,我想我怎么能这样绝望,我们的小黎回呀等着妈妈把他养大,阮曼君,比死更坚强的是生,我要振作起来。
我支撑着气力,坐起来,对阿春说:“阿春,给我做点面,多放些青菜,我饿了。”
阿春像获得特赦一般,乐得不知手该忙什么好了,急乎乎跑进了厨房,隔了一小会儿,在厨房里喊我:“太太,我给你放点胡椒,你肯定嘴巴美味,吃什么都寡淡,我再盛一小碟我腌的脆萝卜端给你。”
我走到厨房边,看她忙得团团装,我过去帮她拿盘子:“我就是吃一碗面,看把你忙的,没事,刚才对你说话语气重了些,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现在,只有你一个贴心知冷知热的朋友。”
阿春眼里泪将要落了下来,说:“太太你不要这样讲,你待我好,我跟着你,你总给我多的钱,最好吃的都分与我一起吃,从不把我看外,我咳嗽了你给我炖燕窝,家务你也总和我一起做,我都不知自己能帮你什么。”
“傻阿春,真是傻瓜,和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叫太太,叫的生分了呢,坐下来一起吃面,说我饿,你不也没吃,你不也挂着泪花。”我说着,端着阿春腌制的萝卜干放在餐桌上。
小时候,外婆也会腌制各种酸菜干,刚到上海时,外婆还用几个小罐头瓶子给我装几瓶子酸菜干,我有时吃不下饭就会吃一些。所以,难过的时候,就抱着一小罐外婆腌制的酸菜干吃。
细想,恍惚都是多少年过去了。
阿春怅然道:“见你主动吃东西,就好了,人只要能吃饭,那就什么事都能挺过去。刚才你躺在这里,病恹恹的,倒像戏里的林黛玉躺在榻上临终前的模样,我只想心里念阿弥陀佛保佑你快些好起来。”
我吃着面,听阿春说着戏里的《红楼梦》。
“阿春,你形容的很贴切,你就好比紫鹃,我身边也就剩你了。”我说着,回忆起很久前读《红楼梦》里黛玉临终的那一段:只见黛玉两眼一翻,呜呼!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当时黛玉气绝,正是宝玉娶宝钗的这个时辰。
年少时我读到这一段哭过。
——当时黛玉气绝,正是宝玉娶宝钗的这个时辰。
嗯,这个时辰,卓尧在订婚典礼上了吧,林慕琛说酒店在希尔顿大酒店,我和希尔顿酒店是有多大的缘分,冯伯文是在那里举行婚礼,我在那里遇见了卓尧,而今天,他将要在那里和别人订婚。算了,不想这么伤感的了,不过是巧合,有钱人都会选五星级酒店订婚,酒店都是叶洁白安排的。
我以前幻想过和卓尧订婚的场景,我说在小渔村的海边办个自助餐,把我在小渔村的那些村民和远亲都请来,他说那样太简单了,他要在豪华游轮上举办,婚礼现场各界名流,有英格兰歌手唱歌和表演踢踏舞,夜游上海黄浦江,在最美的夜景里让我做他的新娘。
我向往的,是平凡朴素的生活,一生一次的婚礼,他可能是怕我受委屈了,现在看看,不管是在小渔村,还是在黄浦江豪华游轮,都不重要了。
“咦,这有一封信。”阿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没有邮戳,我也没从信箱里取过,这信是哪里来的?”阿春递交给我,自言自语。
定是卓尧留下的信。
我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纸,还有一张纸条。
那个纸条我太熟悉不过了。
纸条上写着:小漫画,如果巴黎不快乐,不如回到我身边,只要我还活着,那我此生都不再离开你,不再把你一个人丢下。
这张纸条,放在小渔村,没想到,他从小渔村来上海时,竟随身带着,他从未忘记过我们曾经相爱的艰难和不易,看到这张纸条,我想,他做什么事哪怕对不起我,我也能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