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按马头(第2/3页)

长矛来势汹汹,方才展露救人手法让人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的公子哥,面无表情握住矛尖,没有任何言语,猛然往后一拽,竟是助长了骏马前冲的万钧如雷势头,下一刻,众人瞪大眼睛,看得心潮澎湃,像一名世族翩翩佳公子远多于江湖游侠的年轻男子身体骤停,微微跃起,按住战马马头,往下一压!

周边无数旁观者同时倒抽一口冷气,起码得有小两千斤重的优质战马被拦截后,竟是寸步不能再向前,马头朝地面砸去,前蹄轰在石板上,喀嚓一声齐齐断折,整匹马壮硕后半身躯扭曲,马背上的武将连人带矛都摔出去老远,以他本事,本不该如此狼狈,只是这名公子哥的手段实在匪夷所思,才在臭水沟里翻了船,武将正要借着长矛刺在地上起身,突然感受到一股笼罩全身的冰冷杀机,他才准备顾不得大将风度作出近乎泼皮耍赖的对敌措施,就被那位看着秀气温婉的青衣女婢一抬脚,一脚将他的头颅炸入地面,死相比那名游侠儿还要凄惨。其余骑士的卓绝马术在这个时候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几乎同时勒马停下,一时间马嘶长鸣,刺破耳膜,这一切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局面便彻底颠倒。

那名脸色清凉如水的锦衣公子脚下倒着那匹与主子先后毙命的战马,轻轻拍了拍手,望向其余愤怒畏惧交织在一起的骑兵,他也不说话。一些个小心翼翼从人墙缝隙中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妙龄女子,没多久前还在痴痴眺望江中艨艟上的伟岸男子,这时候已经满心满腹都是这位公子哥的脸孔,毕竟对这些小家碧玉而言,广陵江上那位文武双全的弄潮人,太过可望不可即,种种神乎其神的事迹,只是道听途说,听过也就罢了,最多捧起《头场雪》这类才子佳人人情小说时,代入小说里的凄婉女子,掬一把同情泪,感触一些自家身世,不会真以为自己能与那般才情惊艳的公子春宵一度,不会真有那痴情公子于良辰美景扣门轻唤,因此远不如此时亲眼所见来得刻骨铭心。

那公子似乎没那个耐心对峙,向前走了一步,弱了锋芒气势的马队下意识后撤一步,正当轻骑回神后羞愤不已,一阵格外沉重的马蹄声响起,骑士们松了口气,知道正主来了,纷纷让道。

一匹淡金色鬃毛的汗血宝马缓缓奔来,以它出众脚力本不该如此艰辛,实在是骑在马背上的那位体重吓人,相貌跟广陵王赵毅如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奇丑称不上,就是臃肿,马背颠簸,一身细腻精致到近乎繁琐境界的服饰都没能遮住他的肥肉颤抖。汗血宝马在王朝内撑死不过百来匹,扣除皇城里二十来匹,京城达官显贵,皇亲国戚,武将勋臣,这几类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又分去一半,因此京城以外,不管是谁,便是一条狗,只要有资格坐在这种长途奔跑后渗出血浆的骏马,都有大把的人愿意去认作祖宗。汗血宝马身后还有一匹也是千金难购的青骢宝驹,坐着容颜枯槁的灰衣老者,眼神如刀。两匹马下,有一名仆役,马停下后,这人赶紧踮起脚跟与主子窃窃私语,对着慕容姐弟这边指指点点,对那胆敢跟游隼营骑卒较劲的年轻公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做奴才的如此,更别提那胖子,从头到尾没看过举动足够骇人的家伙,只是笑眯眯盯着几位身段一位比一位丰韵妖娆的女子,瞪大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都忘了拿袖口抹去嘴角口水,可惜了一身堂堂苏造工出品的昂贵衣服。

众人心中哀叹。

这位臭名昭著的主子驾到,便是神仙都没法子在广陵活下来了,一时间再看那名俊逸公子哥,只有冷笑。人心反复,何其精彩。

胖子终于记起胡乱擦去垂涎三尺的口水,大手一挥:“抢了!”

那名仆役这辈子最大本事就是谄媚讨好与狐假虎威,一听到主子把圣旨颁发下来,一改原先卑微姿态,挺直了腰杆,赶忙儿转头望向那群办事不力的游隼营骑卒,骂道:“一帮没用的玩意儿!没听见咱们世子殿下发话吗?利索的,抢人!”

囊括整个旧西楚王朝与小半个东越国的广陵,士子的书生意气可谓天下最重,这些年虽说在广陵王治下也有豪阀子孙欺男霸女的勾当,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那些龌龊行径大多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没谁傻乎乎在观潮盛典无数世族门第的眼皮底下办事,京城国子监三万学子,除去江南道,便是以广陵出身的读书人最多,加上有西楚老太师孙希济以左仆射身份执掌门下省,成为广陵士子心目中的定海神针,一般而言膏粱子弟再目无法纪,为非作歹之前也要掂量掂量。但在广陵,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赵毅嫡长子赵骠,典型的虎父犬子,没继承到藩王老子的阴鸷城府,只学会了赵毅的好色贪食,欺占凌辱女子仅就数目而言,堪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去年瞅上了一位临清郡守的儿媳妇,足足追了两个郡,最后带一帮鹰犬恶奴破门而入,在府上便剥光了那才入门没多久的小娘子衣裳,事情闹到广陵王那边,结果堂堂胸口官补子绣文雀的正四品郡守,给赵毅用一柄玉如意当场打杀了,紧接着一名前往京城告状的骨鲠言官才出家门,便被拦路截杀,赵毅赵骠父子的跋扈,能不让人透骨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