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战马昵称,铁锈叮咚(第3/4页)

一位沙场百战的身材魁梧老将军点头附和道:“老太师,曹先生,裴穗此言不差。”

孙希济登山吃力,气喘吁吁,似乎置若罔闻,曹长卿望向洛虎丘山脚的滔滔广陵大江,微笑道:“谢西陲,你说说看。”

谢西陲是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比起吕思楚也就大上个四五岁,缓缓道:“如此一来,咱们兵力就太散了,正中了卢升象的下怀。得一时一地之利,却有损中原大局,这是离阳朝廷设下的一个圈套,诱饵是春秋那几个亡国的遗民反复,让我们以为有机可乘,事实上打仗这种事情,能跟赵室麾下真正精锐的虎狼之师一较高下,东越,北汉,南唐,都差得远,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更别提了,也就咱们大楚还有戏,既然连打仗都靠不住,就更别奢望他们能成大事了,争天下这种事,光嘴上喊喊,并无裨益。”

裴穗被一个比自己更年轻的家伙当面反驳,却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陷入沉思。

在一行人中独独出身寒庶门第的谢西陲并无丝毫怯场,停下脚步,伸出手指,从西划到东,沉声道:“按照南唐第一名将顾大祖的形势论,由于天下地理形势大体为西北高东南低,山脉水道又多呈东西横列,使得南北对峙,往往是北胜于南,尤其是东南两方被大海遮蔽,缺乏回旋余地,有地处低地,不易仰攻,多居守势。许多南方偏安政权都喜欢凭借大江大河,以舟师水战阻遏北地骑兵的陆争。但是位于南北中段的广陵道,又不太一样,既有守江的天然优势,也有地理形胜跟两淮重镇唇齿相依的可贵基础,因此若是守江不成,可以退而守淮,实在不行,依旧还有守河这条最后的退路,不至于一溃千里。既然咱们有这样的地理优势,又有人和,就不该浪费了,就两件事,一件事是打人,直接集中兵力,寻找机会,一举击溃卢升象杨慎杏阎震春,一锤定音,要打,就要直接打散他们的军心士气。第二件事就很轻松了,挨打,守河有四大重镇,守淮有六地,如今俱在我们之手,任由那些藩王亲军来打就是了,就凭他们?”

曹长卿既没有说谢西陲说对了,也没有说是说错了,轻声笑道:“继续说,知道你小子有谢半句的绰号。”

谢西陲点了点头,说道:“挨打一事,非是谢西陲小觑天下英雄,委实是我大楚占尽优势,不足为虑。当初徐家铁骑浩浩荡荡南下,咱们守江大将叛变,但是守淮守河两道战线,仍是让徐骁吃足苦头,公主坟死战,大戟士据守景河,再到西垒壁决战,加上夹杂其中的许多中小战役,哪一场不是打得只剩下骨头不剩肉?那时候几乎到了今天徐骁给褚禄山三千兵马他就能当天把所有人打光的地步,如果不是陈芝豹的将兵之法到了锱铢必较的化境,如果不是大局观极好的袁左宗能接连打赢几场关键性的硬仗,徐骁未必能以蛇吞象之势一口吃掉西垒壁……”

年轻人说到这里,老太师孙希济突然感慨道:“可惜历史没有如果不如果,成王败寇,泱泱大楚成了亡国西楚,离阳一跃成为天下共主,其实那时候大楚看待离阳,就如同现在的离阳看待北莽,一样都是未开化的蛮子,穿上士子衣冠,依旧不值一提。”

谢西陲敬重老太师,静等片刻,见老人应该没有下文了,这才继续说道:“如今离阳与咱们大楚大战将启,赵室人心不足,自以为胜券在握,一心两用,要同时在两副棋盘上下赢,一个是下赢咱们,一个是下赢天下。咱们其实不用如此多事,离阳想要借大楚的刀去杀人,将春秋遗民仅有吊着的那口气也掐掉,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握牢这柄刀,所以我们出刀要快,准,狠,太安城说到底就只有两座屏藩,一座是顾剑棠的老旧势力,早已北迁两辽边关,一座是以卢白颉卢升象兵部双卢为首的新生势力,顾剑棠受制于北莽,而卢升象羽翼未丰,就领兵南下,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裴穗皱眉道:“卢升象本就是广陵春雪楼的老人,对我们并不陌生,就不会藏有应对之举?”

谢西陲摇头道:“卢升象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是另外一回事,就说一个兵部,他卢升象不过是左侍郎,连尚书都不是,他如何节制杨慎杏阎震春这些春秋功勋老将?何况……”

裴穗笑道:“谢半句,下半句不用你说了,我知道了,赵家天子自负无比,未尝不是有意让我们尝到一点甜头,如你所说,几支藩王之师都是鱼饵,既然离阳朝廷胆敢存有这份轻视心思,我们不妨大大方方顺杆子往上爬。”

谢西陲会心一笑。

孙希济走入烽燧,登上楼梯,来到顶点,眺望山脚滚滚东逝水,除去曹长卿姜泥,其他人有意无意都退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