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尽欢(第7/13页)

原来,心冷的时候,穿再多也是无用的。

电话的那一端,她听得分明,是沈幼希的哭声。

她都明白了,他那么晚来,他的心不在焉,原来都是因为她。

原来,沈幼希从来都不是过去,她始终横亘在她与狄彦的现在。

有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司机探头出来问她是否要车,她摆摆手,继续往前走。她很少穿高跟鞋,走得很不平顺,脚底的酸疼传来,但那点疼跟心里的难过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不停有出租车停下来问她,她被问得烦了,索性拐进身边的一条小巷。

事故发生得那样迅速,尽欢还来不及反应,她手中那只宴会包已被飞车党抢走,人被带倒在地,惯性令她跌出了好远,疼痛与眩晕一齐击来,那一刹那头脑混沌,只觉得整个人痛得快要死去了一般。她在地上躺了好久,眼前景物才慢慢清晰起来。她试图站起来,却发觉左脚完全无力,高跟鞋落在了不远处,脚踝肿得老高。她抬手,发觉一双手掌心鲜血淋漓,钻心地疼。

她慢慢坐起来,想呼救,却发现巷子里空无一人,昏黄路灯下,只有她,与她的鞋子孤零零地躺在路边。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止也止不住。

忽然有声音响起来,侧目,发觉路边植物丛里有荧光闪烁,那声音很熟,是她手机短信息的提示音。手机本来被她拿在手里,大概是被甩了出去。尽欢单脚跳过去,捡起手机,是狄斐。他说,好想念布朗尼啊,明天下午茶可否?

尽欢立即拨过去,未开口,泪又掉下来,吸着鼻子。

“尽欢?许尽欢?”狄斐急迫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尽欢“哇”的一声,放声痛哭起来。

狄斐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尽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腿坐在植物丛边,像一只无家可归可怜巴巴的小野猫。他顿住脚步,脸上神色复杂,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走过去,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他的车子停在巷子口,有几百米的距离,他抱着她在夜色中慢慢地走,叹息声似呢喃,响在她耳边:“原来你是真的爱上了他。”

他什么也没问,他什么都懂。沈幼希与狄彦的事,他知晓一些。当初尽欢缠着他问狄彦的喜好时,他就提醒过她,可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

尽欢闭着眼,像是睡过去一般。过了许久,她的声音才低低地传来:“三年。”

“嗯?”

“我给自己三年时间。”

“说什么呢。”

“我曾喜欢了他三年。现在,我再给自己三年时间,如果……”尽欢睁开眼,抬眸望着昏黄的路灯,声似喃喃,“如果,他还是不爱我,我就放自己一条生路……”

狄斐顿住脚步,将手臂收紧一点,片刻,才再次迈步,摇了摇头。

“真傻。”

也不知道是说她,还是说自己。

尽欢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是她十几岁的光景,她穿着俏丽的伴娘装,给表姐戴上新娘皇冠。表姐笑吟吟地问她,尽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她努努嘴,我啊,将来喜欢的男孩子,可以不高大英俊,不富有,但一定要很爱很宠我,眼里心里都只有我。否则我才不要嫁给他呢,嘻嘻。

那是十几岁时关于爱情最瑰丽的梦想。然而现实却给了她最嘲讽的一击。爱情从来不由人,不由心。

她从梦境中缓缓醒过来。

病房里略暗,只开了角落里一盏落地灯,有人逆光坐在病床边,正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尽欢哑声说:“狄斐,你怎么还在这里?”

过了片刻,那人才回答。

“是我。”

尽欢瞬间清醒,坐了起来。

狄彦坐直身子,望着她,良久,才叹息般地开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凌晨一点,他回到家,却发现她不在卧室。拨了好几通电话,终于被接起,却传来狄斐的声音。

尽欢低了低头,嘴角勾起一抹惨淡嘲讽的笑。打了又怎样,那个时候,他在别的女人身边,他会接她的电话吗?

但她什么都没说,滑进被子里:“你回家吧。”

病房里一片沉寂,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对不起。”

尽欢的眼泪再次落下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心冷了,这三个字,却再次令她心疼不已。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跟她说对不起。

亲疏立现。

她将脸庞死死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双手紧按心口,她真怕自己哭出声来,她真怕自己说出“离婚”的话来。她开始质疑,与自己的那个“三年之约”是否还能继续,是否还有意义。

夜,在无声的眼泪中,变得那样那样漫长。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尽欢发现狄彦并未离开,他趴在病床上睡了过去,外露的左眼睑下青肿一片,浓眉紧蹙,似是做了一个极不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