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世界上最紧密的联系(第4/6页)

白夜的脸上并无什么意外,他仍旧露出那种笑,礼貌的、不耐烦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

也正是这种笑,让颜舞觉得屈辱、难堪和无所遁形的羞愧。

“我不要你的钱。”她说,“请您开门,我要下车。”

“想好了吗?”他的这句问话像是陷阱,诡谲狡诈,残酷无情。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可以在面试时那样拐着弯地拿她寻开心,又能够在她收到威胁时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颜舞觉得迷惑,这些幻影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他手里拿着的那是一张支票吗?上次去店里找她也是为了这个?

想到这里颜舞轻笑一声,脸上泛出一丝轻蔑:“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先生。如果你听不懂中国话,我还可以用法语再解释一遍,我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是怕我泄露什么事情也大可以放心,你也看到了我生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跟你们完全没有交集,不会有人想听我说什么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腰杆儿挺得笔直。

“真的不打开看一下吗?”他眼中的讶异一闪而逝,但还是坚持将信封按在真皮座椅上推到两人中间的位置。

颜舞有种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未知的陷阱。在还没有意识之前就被卷进去了。

她正在出神,手背却是一暖,那人忽然握住她的手,拉伸,最后轻而坚定地放在那只信封上。

接着,车门的暗锁“啪嗒”一声打开了。

“再见。”他收回手去,眼睛也没再看她,永远不失冰冷的礼貌让人厌倦。

颜舞别无他法,只得拿了信封下车。

外面依旧很冷,她裹紧了外套。白色的信封被她抓在手里,越来越皱,看上去很残破。

当他捉住自己指尖时,颜舞真的吓了一跳,此刻她右手上仍一丝温暖的残留。

看上去那样凉薄的一个人,手居然是暖的。

豪车消失在公寓楼的转角,她慢慢地拆开了信封,出乎意料里面只是一封信,更具体的说是一封录用函。

颜舞有一些恍惚,到这一刻,故事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她急匆匆地冲出公寓早早地去面试,从清晨一直等到了那一日的下午。

车子碾过刚下过雨的地面,那种细腻的摩擦声压过白夜的心。

“回公寓。”白夜抬手捏了捏眉心,对司机淡淡地说,抬起左手握了握拳又重新舒展开来,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车子滑过那个女人的身侧,他隔着窗户往外望,还能看到她困惑的表情。白夜蹙眉,自然地抬手放在车窗下食指始终有规律地敲击着。他想起她在面试时倔强的眼神,那天夜里偶遇时,对于金钱毫不掩饰的追求,以及那天那间破旧的中餐厅里,她强硬的态度。

这些都让他想起一个人,很重要的人。

或者说是曾经重要。

刚才坐得近,他闻得到颜舞身上的气息,是人间烟火的味道。不像另一个人身上的香,远远近近,若即若离。

窗外的天空又开始变暗,是下雨的前兆,想她的时候,就有雨点“噼噼啪啪”的敲打在车窗上。他想起三年前刚遇到她时的那一幕,他坐在车里,她弯下腰,长而卷的头发从肩头滑落下来遮住她半张脸对他笑。还有她时常出现在他眼前的样子,眼睛如杏子一般的漂亮,不用眼线,却喜欢刷厚重的睫毛膏,眨动起来根根分明。他的记忆跳转,很快想起她昨天的样子,新娘的装束让她的肤色看上去更白了,天空是阴沉的,她却像应了那背景的一朵白莲,若雨水落下,会微微向水面俯首,姿态柔软。婚宴的会场被布置成了玫瑰花海,那个人为了她似乎将全巴黎的伯爵玫瑰都汇集到了那里。她则手捧着鲜花,立在丛中笑,只可惜缓缓走向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如果现在有人看到白夜的脸,一定能够看出他眼里格外的痛楚。

他刚参加了那个女人的婚礼,具体的说,是他爱的女人同他哥哥的婚礼。

白夜按住额角,想要减轻不断折磨他的偏头疼,这病不大,痛起来却很要命。

在遇到她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病。

诺威尔从后视镜看他:“您的电话。”

白夜的眼角微微的动了动,似乎早有预感会是谁,然而他终于没有张开眼睛。诺威尔跟他的时间不算短了,知道他的意思,低声回了两句话便挂掉了。

车内刚安静了一会儿,白夜贴身的电话又响起来。

他蹙起眉头,上面闪烁的是她曾经无数次被他调侃的名字:朱丽叶。

这是她的真名,真的很难想象是怎样的父母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正好姓朱咯,这有什么不好,英文名字也一起有了,这样多好。”她的普通话稍带广东腔,听上去软软糯糯,像香甜清爽的绿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