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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和珞岚的绯闻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时,我和远行的关系已经开始变得僵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果找借口掩饰的话,应该是那次学生会宣传部长选举,我和他都是候选人,他自动放弃了竞争的权力,部长的职位理所应当地落到了我的身上,他的解释是,这会丰富你的简历。
是的,这会丰富我的简历,但是我不需要别人施舍来的职位,有的话他顾及我的自尊没有说,但我知道他背后的意思,我是白丁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如果没有一份有质量的简历,以后找到好工作简直是难于上青天,所以他把这份自己并不需要的资历让给我——家世显赫如他,哪里需要这种东西充门面?
他是完全出于好意,却让我更加绝望地意识到我们之间横亘的那条鸿沟,即使我们的恋爱是正常的,我又能给他什么?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别人给予。
直到他走之后我才明白我能给的他想要的其实都不过是一份天长地久矢志不渝的感情,但是晚了啊,他的生命,我的生机,全都完了,随着那架飞机变成残骸灰烬,坠落在大西洋底。
但是那时候我还是个冲动的混蛋,我和他大吵一架,搬到了我们租住的那间房子对面的小旅馆,在学校里也是对他视而不见,我尽力说服自己是因为他伤害了我的自尊,但我自己是知道的,是我的自尊本身残破敏感,我自卑,我嫉妒,我的爱人比我优秀太多;我焦虑,我惶恐,我怕重蹈父亲的覆辙。
请务必原谅凡人的自私和懦弱啊,仁慈的诸神。
就在我打算约他见面讲和的时候,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影视艺术学院某男生被查出被一男性富商包养,外界舆论恶劣,学校给予了开除学籍的处分。
心惊胆战,从北到南,全国的艺术类学校有多少被富人包养的学生?世人皆知,学校的领导也不会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不过是,他们是同性。
我木然地看着学校BBS上热切的讨论,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一摸脸已经是满手的泪,我必须要在前途与沈远行之间做出抉择,我的人生贫瘠,由不得自己肆意挥霍,我必须得谨小慎微,去谋取那些身外之物,舍得舍得,舍去什么又得到什么,要得到就必须先割舍,这些我从小就知道。
我决意割舍的是他,人在年轻的时候可不就是那么傻?
可是没想到是他先说分手。
我们在租屋里见面,绿色的墙纸,床头柜上的糖罐儿,架子上的盆景,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地方,这个家被我们一点点完善,然后将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他小腿紧贴床沿坐着,低着头姿态沉默安静,他还穿着那件我送他的白色T恤,这两年他又有长高,肩膀也比初见时候长开些,T恤有些嫌小了,但在腰间却是空荡荡的,他瘦了很多,我知道他这些天一直和珞岚在一起,两个不顺遂的人聚在一起借酒消愁,他的脸惨白一片没有血色。他有很严重的低血糖,我下意识地去打开糖罐儿,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糖没有了我去帮你买,你要水果糖还是奶糖……”
我的话被他打断,他抬起头看着我:“余砚,我们分手吧。”
我愣在原地,像是被人用大铁锤狠狠撞击后脑,懵的缓不过劲儿来,这是我预备好的台词,我在心里想了千万遍,再熟悉不过。可是听这个人说出来却还是觉得无比陌生,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从未想过他会对我说这句话,他是真的爱我,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心里忍不住泛起苦涩,嘲笑自己,你自己说你要放开,但心底里却不希望他放开,你说你自私不自私?
他又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指:“这些天那件事你是知道的……我们没有必要因为彼此而冒那么大的险,这样小心翼翼的不能见光的日子我受够了,你也是,不是吗?我们都22岁了,马上要毕业去找工作,所以还是现实些,年少的时候可以任性,长大了就该走正常的路,找个女朋友,找个好工作,娶妻生子,老了之后享受天伦之乐……你明白吗?”
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进到了我的梦里剽窃了我的台词,我只能木然地点头:“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去参加下午的招聘会。”
说完这些话我转身就走,推门的时候却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我能感受到他柔软的头发在我颈项间的刺痒和他眼泪落在我肩上的冰冷,我们就这样静静站了一会儿,直到他的吻落在我的脖子上……
他的脸埋在枕头里,两手紧握住枕头,比冬天更冷,比死更绝望,我愿意陪他去死,但是我们还活着,活着就要承受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