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芙蓉向胜两边开(第10/22页)

徐太后惊道:“你所说是真?”

尚睿答:“儿子所言句句属实。母亲若不信,可前往大理寺亲审。徐敬业一党之所为,件件皆是要亡我尉家天下,其心可诛。”他说话的语气不疾不缓,却如锤錾在心。

徐太后的手指用力地搅着手中的丝帕,几乎将它绕破:“可是,他是哀家的亲哥哥,徐家百年基业系于他一身,等哀家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尚睿垂眸道:“假使在儿子和徐氏之中只能选一个,母亲会选谁?母亲有没有想过,待日后銮舆西归之时,母亲的神位应供于尉家,还是徐家?何况儿子此刻并未要母亲舍弃徐氏一门,仅要徐敬业一人而已。”

徐太后眼眸微动,却紧闭着嘴。

两个人一跪一坐,均未再言。

他虽跪着,但是身体却直得像棵青松,而太后的心反而越来越颤。

一炷香之后,太后才悲恸地叹道:“何至于此啊,睿儿。”

喊完他的小名,太后泪水潸然。

尚睿直直地跪在地上:“古人云,万乘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太信。徐敬业如此贪财揽权,目无王法,欺上瞒下,不死难以服天下道义。”

言罢,他将刚才的折子放在圣旨旁边,朝着太后沉沉一叩首,直起背缓缓又说:“母亲,天下只能姓一家,而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太后听闻此言,知他已心若磐石,心中无比悲痛,双眼一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良久才走到尚睿身前,蹲身颤抖着伸手拿起那份圣旨,双手展开,来回看了很多遍。

“可是他如今在尉尚仁的狱中,生死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此事母亲可以放心。”尚睿说。

“子章那边……”

“待洪武的援军一到,司马霖和洪武二者久经沙场,双管齐下,自然会有办法,再加母亲修书一封,子章定不生疑。而徐承致已然是朕的人。”

徐太后将圣旨递还给他,喃喃说道:“你有万全之策,那是再好不过。只是子章和阳儿,何其无辜。”

“只要他们对得住儿子,儿子绝不株连。”

徐太后虚弱地点点头,缓慢地走到殿门口将门打开,唤人进来,又转身折回将尚睿扶了起来。

明连也跟着人进了殿。

太后看到尚睿身上的污渍,对明连说:“去取衣裳先给你们皇上换了再走。”说完就径直进了内室,再没出现。

那日,阳光十分浓烈,尚睿从太后的承福宫走了出来,脚下的影子被拉成细长,他垂头看了半晌后,负手离去。

尚睿再一次到李季府的时候,夏月和荷香正在园子里逗狗。

夏月看见他,愣了愣。

荷香则只身挡在夏月的面前。

夏月说:“荷香,你抱着阿墨回房,我有话要跟洪公子说。”

尚睿阻止道:“不用了。我和你出去一趟。”看得出来心情不太好。

夏月戒备地看着他。

尚睿苦笑:“吃不了你,带你去个地方,用不了多久就回来。有话路上说。”

夏月看了看荷香,又转脸看了一下尚睿,点头道:“你等我一下。”转身回到房里换了身衣服,当时姚创带着荷香来寻她的时候没有带什么首饰,此刻她的一身打扮也是极其简单,但是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从枕头下取走了那根琳琅坊的簪子,但并没有戴在发间,而是贴在胸前藏着,才随他离开。

马车出了城。

尚睿和她并坐着,中间隔了张小几子。

夏月目不斜视,也没有问他要去何地,左手时不时地去摸一下藏在胸前的那根簪子。

“李季说你的手也好了?”尚睿问。

“嗯。”

“你不问我为何会知道你是喻昭阳?”

“你想说自然会说。”夏月头也不转地回道。

尚睿轻轻一笑,倒是也不继续问了。

马车到了城外一个马场,尚睿掀帘下车:“一会儿有山路,我骑马带你?”

他那嘴角挂着的笑让夏月想起上回马上的难堪,于是毅然拒绝道:“不用。”

尚睿倒是没有意外,叫人给她找了一匹马。

不一会儿,旁人就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马,全身皮毛又亮又油,像缎子一般,夏月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摸。那马儿虽然健硕高大,性格却纯良温顺,一点也不抗拒她。

她出门前,不知道尚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想着换一身窄袖的衣衫,万一有什么闪失也好见机行事,没想到正好派上了用场。

“走吧。”他翻身上马,回身看她。

夏月没话说,接过旁人递来的斗篷,披着系好后,自己踩着脚蹬也跨上马背。

两匹马一前一后往东走了一截官道。

夏月跟着他,翻了几个小山丘后,地势平坦起来。

尚睿的马一直走在她前面,不近不远,刚好隔了一丈,有时她慢一点,他便会慢下来,她若是快,他也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