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寂|SILENCE(第3/13页)
“哦,是的,”朱丽叶说,“我知道孩子长大后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抱怨的。”
琼安决心把那张大牌打出来了。
“精神领域,我必须提到这一点了,是不是在佩内洛普的生活中极端缺乏呢?我猜想她并不是成长在信仰坚定的家庭里吧。”
“宗教并非不许谈论的话题。我们是可以自由讨论的。”
“不过也许是用你谈到它时的那种方式吧。你们知识分子的方式?你当然是懂我的意思的。你是那么聪明。”她还大度地加上一句。
“随你怎么说吧。”
朱丽叶明白,自己对这次谈话,还有对自己的控制力,正在一点点地失去,很可能会完全丧失。
“这不是我说的,朱丽叶。是佩内洛普这么说的。佩内洛普是一个可爱的好女孩,不过她是在极端饥渴的状态中来到我们这儿的。她所饥渴的正是在自己家中得不到的东西。你又是那样,过的是忙碌与成功的辉煌日子。可是朱丽叶,我必须告诉你,你的女儿一直觉得孤独。她体会到了不幸福。”
“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吗,在这段时间或是那段时间里?既孤独又不幸福?”
“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回答。哦,朱丽叶。你是一位看得很透的女士。我常在电视上见到你,我总是想,她怎么能一方面把事情的本质看得这么透,同时又能对人这么和蔼而彬彬有礼呢?我从未想到我会坐着面对面地跟你谈话。不仅如此,还处在可以给予你帮助的地位上——”
“我想这一点你恐怕是弄错了。”
“你觉得受到伤害了。你觉得受到伤害,这是很自然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啊,是的。也许她会跟你联系的。不管怎么说。”
佩内洛普的确和朱丽叶联系过,那是在两个星期之后。朱丽叶收到了一张生日卡,是在她自己——佩内洛普自己——生日的那天,六月十九日。她的二十一岁生日。那是你猜不出对方的趣味时你寄送的那种卡片。不是一张粗俗的逗乐式的卡片,也不是一张真正富于机智或是感伤味很浓的卡片。正面印着一小束三色堇,上面系着一根紫色的细丝带,尾巴上拼出了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内页里重复了这几个字,只不过在四个字上端用金色加上了“祝你”与“非常”这几个字。
没有签名。朱丽叶最初以为这是什么人寄给佩内洛普的,忘了签名了,是她拆错信了。是某个在自己的档案上存有佩内洛普名字与生日的人。没准是她的牙医,或是驾驶学校的老师。可是在她检查了信封上的字之后,她知道没有错——写的确实是她自己的名字,是佩内洛普亲笔写的。
从邮戳上也找不出什么线索。那上面盖的全是加拿大邮政这几个字。朱丽叶有点印象应该是能分辨出信是从哪个省发出的,不过这就得去问邮局,拿着这封信上邮局人家很可能要你说明为何要这样做,你又有什么权利知道这些信息。而且肯定是会有人认出她来的。
她去找她的老朋友克里斯塔,她住在鲸鱼湾时克里斯塔也在那里,当时佩内洛普还未出生呢。克里斯塔目前住在基兹西兰诺的一所疗养院里。她多处患有血管硬化症。她的房间在底层,有一个独用的小阳台,朱丽叶就在那里和她一起坐下,俯瞰着一小片阳光照晒着的草坪——沿着篱笆,紫藤开得正盛,把好几个垃圾桶都遮盖住了。
朱丽叶把丹曼岛之行的整个过程都跟克里斯塔说了。她没有告诉过别的人,也希望无须再跟其他人提这件事。她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都在寻思佩内洛普没准会在公寓里等她。或者至少会收到一封信。可是等来的却是——那张不友好的卡片——她撕开信封时双手都在颤抖呢。
“那还是能说明些问题的,”克里斯塔说,“它让你知道她没事儿。别的消息会接着来的。一定会的。你要有耐心。”
朱丽叶狠毒地谈了谈“大吨位教母”③ 的事儿。她先是挖苦地称她为“教皇若安”,但是不太满意,最后才决定这么叫她。玩弄的是多么卑鄙的手段呀,她说。在甜腻腻、不入流的宗教幌子的背后,隐藏的又是何等样的邪恶与污秽呀。佩内洛普竟会真的被她迷惑住了,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克里斯塔提出,会不会是佩内洛普想在这种题目上采写点什么,所以才去的。是一种新闻调查之类的工作。那叫实地采访吧。那种从个人角度出发——啰里啰唆、突出个人色彩的新闻报道,眼下不是挺时髦的吗?
调查六个月?朱丽叶说。佩内洛普要不了十分钟就能把“大吨位教母”看得透透的了。
“是有点怪怪的。”克里斯塔也承认。
“除了透露给你的那点儿之外,你并不知道更多吧,是不是?”朱丽叶说,“连问了那一点点都让我觉得恶心呢。这不就跟在海上漂流一样吗。我觉得自己傻傻的。那个女的就是想让我显得呆头呆脑,这是明摆着的。就跟某出戏里一个角色脱口说到某件事情,大家全都扭过头去避开话头一样,因为这事别人全都心里透亮,唯独她一个人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