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力|POWERS(第2/5页)
我们大家所知道的仅仅是它并不真的是什么喜剧① 而且是用意大利文写的,虽然我们自然是得通过英译本来读它。锡德还以为那是用拉丁文写成的呢,他说他在赫特小姐的班上所学的拉丁文都够他用一辈子了,于是大家都对他哄笑不止,他赶紧假装这里面的奥秘他全都门儿清。反正如今《平底船船夫》搁浅,我们也应该抽出点时间两星期聚会一次,互相鼓励鼓励了。
威尔夫向我们展示了整座房屋。餐厅在门厅的一边,起居室在另外的那边,厨房里的柜子是嵌入在墙壁里的,洗碗池是双槽的,而且还有最时尚不过的电炉哪。后厅延伸出去一个新的盥洗室和一个流线型的洗澡间,那些衣帽间大得人都进得去,门背后都装有全身大小的穿衣镜。满处都铺有金黄色的橡木地板。等我回到家里之后,便觉得咱们自己这块怎么显得这么简陋呢,踢脚板怎么这么黑、这么旧、这么老式呢。在吃早餐时我对父亲讲我们满可以从餐厅那里再支出去一个阳光起居室的,那样就至少可以有一个房间是明亮和现代化的了。(我忘了提威尔夫对着他的诊所在房屋的另外那头盖了个阳光起居室,这样一来整座房屋就显得很对称了。)父亲说咱们已经有了两个廊子,早上黄昏都能晒到太阳,还要那玩意儿干什么?于是我就很明白,我的家庭改造计划是一丁点儿进展都不会有的了。
四月一日。
我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愚弄爸爸。我冲到过厅里大喊大叫说有一只蝙蝠从烟囱进入我的房间了,于是他便从浴室里冲了出来,吊带耷拉着,一脸的白沫,对我说停止叫嚷、别发歇斯底里,快去拿把笤帚来。于是我去拿笤帚了,接着我躲在后楼梯那里,假装吓坏了,与此同时,他连眼镜都没戴,踩着很响的步子到处乱走,想找到那只蝙蝠。最后,我终于可怜他了,便大声地嚷道:“愚人节!”
接下来发生的事便是金尼打来了电话,说道:“南希,我该怎么办呢?我的头发掉得厉害极了,枕头上哪儿哪儿都是,我现在都已经是半秃了,我再也出不了这个家了,你过来一下,看看咱们能不能用这些掉发编成一个假发套,行啵?”
我呢,却非常冷静地说:“这很简单,用水调点面粉,做些糨糊,把它们粘回到头上去就行了。你说好玩不,这样的事竟会发生在愚人节的早上?”
现在该轮到说我不那么急于想记下来的那个部分了。
我连早饭都等不及吃就朝威尔夫的家走去,因为我知道他是很早就上诊所的。他自己来开的门,就穿了衬衫和西装背心。我没去敲诊所那边的门,因为我猜想那儿的门必定还是锁着的。他雇来管家的那个老太婆——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正在厨房里弄得到处乒乒乓乓生响。我猜想原来是应该由她来开门的,可是他正好在门厅里准备想进诊所去。“怎么,是南希呀。”他说。
我一个字都没说,光是做出一副苦相,并且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你是怎么啦,南希?”
我把脖子掐得更紧,发出更加可怕的咯咯声,同时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我没法告诉他。唉,可怜哟。
“进来吧。”威尔夫说,并且领我穿过侧厅经由与住宅相通的一扇门进入诊所。我瞥见那个老太婆在偷看,但我装作没看到她,而是继续演我的哑谜游戏。
“好,坐下吧。”他说,把我推向病人坐的椅子,又扭亮了灯。窗帘仍然拉着,屋子里一股消毒药水或是这类东西的气味。他拿出一个压住你的舌头的木片以及检查与照亮你咽喉的那种器械。
“现在,把嘴尽量张大一些。”
我照着做了,可是就在他正要压住我的舌头的时候,我大叫了起来:“愚人节!”
他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他把木片扔掉,关上了椅子高头的灯,没说一个字,直到他打开诊所通向街上的大门,他才说道:“还有病人在等着我呢,南希。你年纪不小了,人怎么还这么不成熟呢?”
因此我只好夹着尾巴匆匆逃走了。我没有勇气反问他为什么连玩笑都这么开不起呢。没有疑问,厨房里那个多是非的婆娘肯定会把这事添油加醋地传遍全镇,说他是如何如何地火冒三丈,而我又是如何给羞辱了一顿之后抱头鼠窜。我一整天都闷闷不乐。而更糟糕的是,我好愚蠢,竟巧合地真的生起病来了,我有些发烧,咽喉那里也稍稍有些胀疼,因此我只得坐在前客厅里拿块毛毯盖住腿脚,读起老但丁来了。明天晚上是读书俱乐部聚会的时候,我应该走在所有其他人的前面才行。但是麻烦的是,书里连一个字我都没能读进去,因为在读的时候我脑子里始终在想的却是,我干的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我都能听到他用那么尖刻的声调在教训我应该与时俱进。但接下去我头脑里又会听到自己在申辩说,人活着找点小乐子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嘛。我相信他的父亲必定是个牧师,莫非这就是他如此行事的原因?牧师的家庭总是搬来搬去的,所以他总是没有时间跟一块儿长大的人结成一伙,相互知根知底,也可以随便作弄开个玩笑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