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黎明前夕(第7/9页)



“你不会明白那个名词带给一个东方女孩的感觉,第一次听老师说起假面舞会的时候我从心底里讨厌那东西,男人和女人们戴着闪光的面具,不敢露出真面目,醉酒之后以眼神相互勾引。是不是这样?那是一场五彩缤纷而腐臭的盛宴,上面还插着俗艳的雄雉尾羽。”原纯幽幽地说。

艾达沉默了。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假面舞会已经演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猎艳场合,如果你想在翡冷翠的社交圈子里打响名字,最好的办法就是出钱举办最奢华的假面舞会。雇佣最美的妓女们,让她们披上轻纱戴上华美插羽毛的面具,有时候也少不了年轻英俊的男人,令他们混入舞场,他们和参加舞会的贵宾们相遇调情而后春风一度,贵妇人们也乐于这样的场合,一张面具似乎遮掩住了所有的道德心,无论多么放荡都不是自己所为。有些丈夫和妻子相遇在这种场合,分明轻易地认出了彼此,却隔着面具装作路人。

“有这场婚约之前,我父亲本来希望我成为东方淑女。他请了老师教我成为东方淑女必须具备的一切礼仪,弹七弦的古琴,吹洞箫,刺绣,诗赋词章,赏古辨玉……当然我比较野了点,算不得正宗的东方淑女,”原纯苦笑,“不过也能用几枝兰花和菖蒲插出一盆雅致的花来。我喜欢东方式的美,就像兰花、剑一样……素而孤独,那本该是我的生活。可忽然有个名叫西泽尔·博尔吉亚的男人侵入了我的生活,于是我必须学会接受这座城市的一切,必须戴着假面跳舞。”

“殿下……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艾达犹豫着说。

“你所谓他的好,是他不会打骂地位比他低得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发怒,不会挑剔,不会苛求……是这样的好吧?可你也知道那也许根本不是什么善良,而是他对这些东西都无所谓,他不在乎,所以表现得很宽容。”原纯淡淡地说,“可他是个有欲望的人,如果什么东西他真的在乎,他就变得比任何人都苛刻严厉,绝不放手,是不是这样?”

艾达没有说话。真的是这样吧,面对敌人,那男孩会毫不犹豫地用最狠的手段。他也宽容,但只宽容无关紧要的人,比如艾达。

他送给艾达长裙,记得她的生日,解决她的麻烦,不过像是哄宠物开心那样。他的心里本就是一块冰啊。

“还没见过一个人就对他下这样的评语,我确实也是个刻薄的女人吧?”原纯自嘲。

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蕾丝窗帘,看着外面寂静的翡冷翠城。蹒跚而行得老人走过河沿,用带长柄的火种点燃一盏又一盏路灯,灯光倒映在河水中,仿佛逐水流逝的一串珍珠。

艾达看着这少女的背影,原纯只穿着一袭纱质半透明的长睡衣,光透过睡衣,留下美好的剪影。艾达想其实这一对真是不配啊,因为他们太相似,都有着敏感而冷冽的心。

“我要知道西泽尔公爵的一切。”原纯转身,看着艾达的眼睛,缓缓发问。

“我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了,您是坎特伯雷堡的女主人,您大婚后我会正式尊称您为公爵夫人。夫人要问什么,我知道的一定回答。”艾达躬身。她无从抵抗,这个东方来的公主,一言一行都带着强绝的压力。这种压力和西泽尔给她的压力一样,静静的,并不咄咄逼人,却像是一柄剑缓缓地推了过来。

“一切。”原纯重复。

艾达沉默了很久,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殿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就是他的妹妹。我第一次踏进坎特伯雷堡的时候他和阿黛尔公主并肩坐在长桌边,双手握在一起。如果他在城堡里,他每天有一半时间大概都会握着阿黛尔公主的手。”

听着艾达娓娓地讲述,原纯无声地笑笑,她难过得想哭,嫁了个变态能不哭么?可她又不由得想笑,于是狠狠地呸了一声说:“那阿黛尔公主的手就那么好摸么?”

“不,不是抚摸,而是怕她不见了……那样。”艾达说。

“怕她不见了?”原纯一愣,“大活人青天白日里怎么会不见了?”

“恐惧。”艾达说。

“恐惧?”

“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那种恐惧就是非要拉着谁的手你才会相信她真的在你身边。西泽尔殿下那个人怀疑着世界上的一切,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能亲手握住的东西。”

“这是……童年阴影?”

艾达微微点头:“我成为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长之后,异端审判局曾经派过来一位尊贵的修士跟我谈西泽尔殿下的问题。准确地说,您将看到的西泽尔殿下不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