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鬼当

当那双筷子递进当铺的窗口时,当值的小朝奉差点笑出声来,他顺势又将那双筷子推了回去,正要开口说明的时候,窗口下站着的那个戴着斗笠一直低着头的人却冷冷一笑,笑声传进小朝奉耳中的同时,一道闪电从空中劈下。

闪电劈下的那一刻,小朝奉明显看到在当铺门口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也戴着斗笠,确切地说,与窗口下站着的这人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小朝奉还在纳闷门口那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时候,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炸雷声让小朝奉浑身一抖,再定睛一看,当铺门口连个鬼影都没有。

“喂——”戴着斗笠的男子开口了,“到底收还是不收?”

斗笠男子的声音像是嗓子中吞过火炭一样,沙哑又沉闷,说话间闪电再次劈下,小朝奉再一次看到在门口的那人,可门口明明立着灯笼架,即便先前没有闪电,他也能清清楚楚看到那里根本没有人。

“不收……”小朝奉看着门口心不在焉地回答。

斗笠男子又是一声冷笑,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双筷子拿走,装进那个精致的长条小袋子里,又将斗笠往下压了压,转身离开了。就在斗笠男子走到大门口的那一刻,一直盯着门口、试图分辨自己到底是眼花了还是撞邪了的小朝奉,因为又一道闪电的关系,清清楚楚看到那里站着两个人,两个走路姿势一模一样、都提着同样精致长条小袋的斗笠男子。

小朝奉倒吸一口冷气,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再定睛看去,发现门口灯笼架上的灯笼已经熄灭,外面漆黑一片。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小朝奉身后响起:“兴安!”

小朝奉并未回过神来,直到身后那人抬手按在他肩头叫了他的全名“田兴安”之后,小朝奉田兴安这才浑身一抖,立即转身看着身后那名穿着长袍马褂、手中攥着一把干草、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脸色白得厉害、嘴唇乌青的三十多岁的男子。

“师父!”田兴安立即点头示意,下意识退到一侧去。

来者叫刑仁举,是这家久安当铺的大朝奉,实际上也是这里的掌柜之一,这家当铺是刑仁举和另外一位老板合伙开的,不过平日当铺中主要负责的就是刑仁举,田兴安是刑仁举五年前收的学徒,算上刑仁举、田兴安,整个当铺就只有五个人。

“怎么了?门外的灯笼怎么熄了?”刑仁举眉头紧锁,将干草放在旁边的黑色木桌之上,抬脚快步走出去,拿出火柴,准备将灯笼罩取开重新点燃的时候,却看到灯笼内那根蜡烛就如同被虫蛀了一样,四下都布满了细小的密密麻麻的虫孔,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刑仁举一惊,立即转身看着门外四周,同时大声问道:“兴安,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是谁?什么时候走的?拿了什么东西?又说了什么话?”

田兴安见刑仁举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立即从旁边的门通过那小隔间走了出去,还未走到,刑仁举又问了一遍相同的话,田兴安立即将先前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唯独省略了自己“眼花”的事情。

“完了!错过了!”刑仁举说完之后,朝着田兴安所指的那斗笠男子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追到街头,看着四下漆黑的街道空无一人之后,气得眼前发黑,下意识慢吞吞走到旁边的墙下扶着墙歇了好一会儿,缓过来之后这才慢慢走回当铺。

田兴安在当铺门口一脸茫然地等着,见刑仁举回来之后,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立即迎上去搀扶着,却又不敢问怎么回事,不过自己心中清楚,自己是犯错了,自己肯定是走眼了,就算那双筷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来者还有其他的好东西没拿出来,先前拿出筷子只是一种暗语或者是试探。

田兴安搀扶着刑仁举回到当铺中,赶紧泡茶,刑仁举则是看着地面喘着气,好半天才抬手道:“兴安,关门吧,今儿是没有买卖可做了。”

“噢——”田兴安点头,立即去关门,心中却想着这都亥时了,原本就不应该做买卖,更何况今天是中元节,开门做买卖本来就不吉利,整个镇上,只有久安当铺还开着门。

田兴安走到灯笼架跟前,正准备收拾的时候,却看到了那根如同被虫蛀的蜡烛,吃惊之余听到刑仁举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灯笼架不要收了,等到明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再烧了吧。”

“唉。”田兴安应声的时候,注意力还集中在那根蜡烛之上,不知道蜡烛怎么会变成那副模样。

田兴安看了一会儿蜡烛,又四下看了看,转身将店铺大门关好,放好门闩,又将顶门柱放好,小心翼翼地挂上了警示所用的铃铛之后,这才拐进柜台之中,规规矩矩地站在刑仁举的跟前,等着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