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她既是云氏子弟,认真论起来就不是真正的“言家人”。
按礼法规程,她的继承权在京畿云氏,父亲这边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实际关系,言氏家业将来只会属于她的弟弟妹妹。
十余年来,她的吃穿用度、一应开销,全是祖母派人从京中送来原州,其实也正是因为这个。
奇怪吗?在亲生父母跟前反倒是“寄人篱下”。
“等我搬去云氏祖宅,之后不管惹了什么麻烦,您都千万别出头。若实在敷衍不过,跟着别人骂我几句都行。邺城人人皆知我是京畿云氏,向来不受您与母亲过多约束。等我搬出去,旁人在明面上就更不能因为我而指摘您。”
上辈子她不舍与言家划清关系,非要跟弟弟妹妹争这本不属于她的家。最后三人闹得僵极了,父母夹在中间也左右为难好些年。
上一次的今日,母亲发脾气赶她出去,她负气住了三天客栈,最后被父亲哄着劝着接了回来。
可此后第五年,随着言知时、言知白长大,她与弟弟妹妹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
母亲实在怕亲姐弟三个会当真反目成仇,最后竟是跪下求她搬去云氏祖宅的。
那一走,云知意至死没再踏进身后这扇宅门。
如今她还是决定搬出去,却不再是为了置气。
毕竟她接下来要做很多事,搬出去,是为不给这个家招来丝毫麻烦,也是不想重复一次曾经的难堪。
既走运重生,无论公事还是私事,同样的错,她绝不会犯两次。
这一次不需要等到母亲暗自承受数年痛苦煎熬,再狠下心跪地求她离开。
就借今次的机会,她自己走。
——
言珝对云知意向来疼爱又纵容,从不说半句重话。这次却被气得暴跳如雷,追着她吼得震天响,险些上手揍了。
“你敢再说一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云大小姐活了两辈子,却是头回将亲爹惹出这么大肝火。她有些狼狈,应付得异常生疏。
“爹,您冷静下来,我的意思是……”
“我冷静个屁!我孩子都要离家出走了!”
“不还有言知时和言知白吗?而且我又不是走了就不认您……”
“你别说话!再说话我真要揍你了!”
父女俩在家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不但自家人纷纷跑出来关切,隔壁的霍家也给惊动了。
“爹!亲爹!”云知意尴尬扭头,躲着霍家门口那堆探究的目光,使劲推着父亲。
“咱们回家,回家再骂。好不好?”
“回什么家?你不是翅膀硬了,出息大了,要搬出去自立门户吗?!”言珝气冲冲吼着,却还是顺着她的力道,重重踏着步子进了家门。
十二岁的妹妹言知白闻讯赶来看热闹,探头探脑在旁起哄:“长姐真要搬走啦?”
言珝性子和气,云昉对两个小的又溺爱,一向都是云知意在学业上对他们要求多些。
平时有父亲给云知意撑腰,两个小的在她面前敢怒不敢言,心里烦这长姐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云知意惹得父亲大动肝火,言知白哪忍得住心中的幸灾乐祸。
“那,长姐让我每日临的字帖,往后是不是不必写了?南院那座朱红小书楼,是不是也能让给我了?”
云知意正手忙脚乱安抚父亲,这妹妹跳出来火上浇油,她气不打一处来,冷冷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
“字帖你爱写不写!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字丑如狗刨,丢的又不是我的脸!”
以往云知意虽严格督功课,却没这么凶冷地吼过人。猝不及防的言知白愣在原地,眼里旋起泪。
烦躁的言珝也将矛头转向她:“哭什么?一天天的,让你读个书好似做苦役,若那小书楼给你,无非也就躲在里头偷吃点心睡大觉!那是你长姐读书的地方,不会给你当猪圈用!”
接连遭受来自长姐与父亲的双重暴击,言知白再忍不住,抹着泪就跑去找母亲告状,任婢女在后头追个上气不接下气。
向来清静文雅的言家宅院,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鸡飞狗跳。
言珝没心情管小女儿,转头对云知意沉声喝道:“给我滚进书房说清楚,你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不要命的事!”
——
书房内,父女俩对桌而坐。
云知意双手扶着桌沿,目光低垂,看着鞋尖上缀着的小珍珠。
“爹,您的新任顶头上官,前日瞒着人见了霍奉卿,昨日又偷偷找过我。”
言珝有些意外,稍敛怒容,既惊且疑:“新任州牧盛敬侑?他找你做什么?叙旧?”
“我七岁离京来原州,中间这十余年和他又不曾互通音讯,也就大前年秋季长休到松原游玩时偶遇过一回,有什么旧可叙?”
云知意晃了晃脚尖。
言珝很快明白过来,怒气重新高涨。“盛敬侑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