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樽(第9/23页)

公蛎辩解道:“报官之后,珠儿和高氏名誉扫地,怎么在洛阳立足?”

阿隼冷冷道:“正是因为你们这种心理,才让他无所顾忌。若是高氏在第一次受辱之后及时报官,还会造成如此后果?还有你,知道了事情真相,不依靠国法,却想出这么一出蹩脚的栽赃把戏。你脖子上顶的,是挖了几个洞的南瓜吗?”

阿隼同毕岸一样少言寡语,没想到挖苦人起来如此狠毒。公蛎十分不服气,但自从知道他是县尉之后,再也不敢对他颐指气使,憋了半晌才道:“我将玲珑杯放在他床下的抽屉底层,按说很容易找到的。”

阿隼怒极反笑,道:“原来你的脑袋不是南瓜,而是一盆子浆糊——柳大如此一个老谋深算的人,若真偷了玲珑樽,会藏在床下?”

公蛎翻了翻白眼,委屈道:“我还不是为了方便你们搜查……”

阿隼指着他似要训斥,又摇头自嘲道:“算了,我同一个笨蛋置什么气。”深吸了几口气,转身欲回房间。

公蛎大怒,一大早李婆婆说他是草包,如今阿隼又说他是笨蛋,实在太伤自尊了,大喝一声:“阿隼!”

阿隼站住,冷冷道:“做什么?”

公蛎立马怂了,结巴道:“我……我昨晚去柳大家里,还碰到一些异常的现象。”说着将卧室变化的情形说了,又提到高氏身上隐藏的那个稻草人影子和赵婆婆看到的女子,讨好道:“这些情况,重要吧?”

阿隼冷冷道:“玲珑樽若是顺利找到便罢,若是找不到,只怕我们都不好过。我谅你也没胆量把玉樽藏起来,姑且饶你这一次。剩下的事情不用你管了,你最好呆着家里,不要给我添乱。”

公蛎满头虚汗,扶着桌子说不出话来。

傍晚时分,公蛎正背着手看胖头收拾招牌,却见柳大柳二推着三大坛子酒回来了。

公蛎正想躲开,柳大已经看到了他,叫道:“龙兄弟!”

公蛎只好止步,攥出个笑脸道:“柳掌柜进货去了?”

柳大抹了一把汗,道:“万家酒庄新近了十年陈酿的女儿红,上午碰上官府普查,下午才得空前去,都被人预定了。我这求了半天,才均出一坛来。”说着指使柳二,拿了提子和酒碗:“来来来,我们各连先尝尝鲜!”打开贴着女儿红标签的酒坛,倒出一碗递给公蛎。

公蛎真心佩服柳大的心理素质,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柳大得意道:“不错吧?还有一坛子竹叶青,一坛子高粱烧,要不要都尝尝?”

公蛎摆手道:“可不敢,三碗下肚,直接就躺下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柳大费力地推着车子回去了。

入夜,公蛎翻来覆去睡不着。本以为计谋周全严谨,没想到弄巧成拙,柳大没扳倒,玲珑樽又不翼而飞,连累得阿隼交不了差。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恢复原形,推开窗子溜了出去。

腹部贴着冰冷的地面甚是不舒服——再有半个月,自己就要蜕皮了,会不会变得英俊一点呢——这件事了结了,还是回洞府吧,那里安全些。

公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滑动得飞快,十分轻易地爬上酒馆的天窗,进入柳大家的院子。

圆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让人感到一丝寒意。公蛎见柳大的房间竟然还亮着灯,欲要转身回去,又觉得不甘,迟疑了片刻,小心地贴着窗檐爬上屋顶,掀开一小片明瓦,无声无息地滑了下去,盘踞在房梁上。

柳大的房间同他第一次看到的并无变化,不过床尾多了今日刚购进的三大坛酒,发出浓郁的酒香;床头挂了一个脸盆大的青铜镜。檀木大桌上,摆着笔墨,柳大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正在一块布帛上作画。他的脚下丢了一堆沾染了墨水的废弃布帛,看来已经画了不短时间了。

公蛎心想,没想到这个外表粗鄙的柳大还有这种修为。但探头看了一会儿,不由咧嘴发笑:原来他在画一幅仕女图,刚画好一个头部,口眼歪斜,丑陋不堪,毫无美感可言。

柳大左右看了看,眉头一皱,丢开毛笔,将布帛团成一团丢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甚是烦躁,突然扭头道:“你瞧瞧,我哪能做这种事?每次画这个,都心烦的要死。”

公蛎吓了一跳,以为柳大发现了自己,但仔细一看,柳大却是对着床尾的方向说的,并未抬头往上看,忙缩紧身体,不发出一点儿响动。

柳大重新取了一块白帛来,道:“最后一次,若是再画不好,可就没办法了。”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先拿出一副工笔仕女图贴来,举着笔对着空气描了好久,这才下笔,道:“这次肯定好看了。”

这一张果然画得好些。柳大道:“你喜欢哪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