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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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继续盲目地怂恿自己爱想入非非的弱点,但却不能不幻想和福斯蒂妮邂逅时的动人场面:我成了福斯蒂妮家的不速之客,我的经历、我的故事激起了她的好奇,我们的处境使我们成为莫逆之交……谁说我不是在走向福斯蒂妮、走向幸福生活的漫长道路上艰难跋涉呢?
然而福斯蒂妮住在哪里?我已经和她共同生活几个星期,除了偶尔听她说起过加拿大,仍对她一无所知。另一更为可怕的问题是:福斯蒂妮还活在世上吗?
也许是因为寻找福斯蒂妮是件富有诗意的事情(既不知道她家住何方,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把福斯蒂妮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作此远航。小艇早已腐烂,山下的树木朽不可雕,山上的树木(或者门板、家具之类)又坚不可摧(而且我怀疑自己的手艺)。看来我只有等待过路船只这一条出路,但这恰恰又是我最不情愿做的事情。除了莫雷尔的那艘货轮(或者说是那艘货轮的幻影),我还从未看到过什么过路船只。
此外,抵达目的地、找到福斯蒂妮意味着我将面临一生中最最令人窘迫的困境:我必须作一番令人费解的自我介绍,然后请求与她单独会晤,单凭这一点就会引起她的反感和怀疑;而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居然知道这段隐私的可怕事实,又准会使她联想到卑鄙的敲诈;假如她最终得知我是个被判无期徒刑的逃犯,自然她的怀疑和推断都会变成确信。
以前我从未想过得与失会同时存在于同一行为。现在我患得患失,不断地重复着福斯蒂妮的名字。夜幕降临,我无所事事,除了重复她的名字,已经没有任何乐趣可言。我重复她的名字,直至疲惫的躯体失去知觉(眩晕和病笃是我入睡时常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