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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的晨光穿透乌云密布的夜空,最后一批从肯恩城逃难的市民穿过外城墙抵达泰尔西斯。席卷卡拉洪数日的风暴已经过去,潮湿浓重的迷雾也随之散去。草地吸饱了雨露,积蓄出一个个小水潭。连绵不断的阴雨被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所取代。肯恩市民在数小时内带着一身疲惫和对未来的惶恐,陆续涌入泰尔西斯。他们的家园已被毁灭,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北方军营遭受突然袭击后,他们愤而将整座城市付之一炬。

这场奇迹般的撤退行动可以说是空前成功,虽然家没了,但是无人伤亡,他们的安全也暂时得到了保障。北方大军没有料到肯恩的大逃亡,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边境军团突袭大本营吸引住了,即使连最边远的前哨都被误导,以为边境军团大军压境。当他们发觉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后,岛上市民已经乘船顺着摩米顿河离开,北方大军鞭长莫及。

曼尼安·利亚是最后一批入城的人员之一,他全身伤痕累累,脚上的伤口因为从摩米顿河跋涉十里到泰尔西斯而再度裂开。但是他拒绝让人背着他,用尽最后一分力量强撑着攀爬通往外围墙的陡坡,一边依靠着连睡觉都不愿离开他身边的雪若,另一边则被同样疲乏的亚努斯·山培搀扶着。

年轻的边境军团指挥官在那一场激烈的夜战中大难不死,和曼尼安、雪若搭乘同一艘船离开四面楚歌的肯恩。一起出生入死,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搭船南下的途中,他们开诚布公地说到边境军团遭到解散一事,两人一致认为,如果泰尔西斯要挡住北方大军那种规模的攻击,就一定需要边境军团。此外,唯有行踪不明的巴力诺才懂得作战的兵法谋略,拥有领导他们的统御能力。他们必须赶快找到王子,恢复他的指挥权,即使他弟弟会像反对重新组建被他遣散的传奇战力一样反对这件事。虽然高地人跟边境军团指挥官猜想巴力诺可能在几天前进入泰尔西斯时遭到他弟弟的逮捕,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要重组边境军团、恢复巴力诺的兵权这个任务有多困难。不过他们绝不会让肯恩灭城的噩梦在泰尔西斯重演。这一次,他们会挺身迎战。

进了城门后,穿着黑衣的皇家侍卫立刻向他们传达国王诚挚的欢迎,并坚持要他们即刻进宫。当亚努斯提到他听说国王重病在床时,小队长迅速但迟疑地补上一句,说国王的位置由他的儿子帕兰斯暂代。曼尼安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只想赶紧进入皇宫一探究竟。他忘记了满身的疲惫与疼痛,即使他的伙伴还站在他身旁搀扶着他。小队长示意靠近内城墙的守卫,一辆华丽的四轮马车随即驶近,载送他们前往皇宫。曼尼安和雪若乘上了马车,但山努斯拒绝陪同他们进宫,表示想先看看他的士兵们在闲置的边境军团营区过得怎么样,并保证随后就会去找他们。

当马车驶离,年轻的指挥官表情严肃地向曼尼安敬礼,然后在范德兹和几名军官的陪同下,大步朝着军团营房前进。坐在马车里的曼尼安虚弱地微微一笑,并紧紧握住雪若的手。

马车穿过内城墙的大门,缓缓驶入人声鼎沸的泰尔西斯大道。泰尔西斯的人们起了个大早,急着欢迎长途跋涉的友邦人民,并为他们提供食物与住宿。街道上满是焦心忧虑的人们,当皇家侍卫所护送的马车经过时,大家全都停止交谈,好奇地盯着马车猛瞧。少数人认出马车里的红发女孩,震惊地指着她或是向她挥手。曼尼安坐在她身旁,再次感受到受伤的脚掌传来的阵痛,暗自庆幸无需步行。

城市的风景建筑在他们身边闪过,街道上挤满了各个年龄段的男女,吵吵嚷嚷地往某一方向涌去。高地人深吸了一口气,舒适地仰坐在垫子上,依然紧握着雪若的手,他闭上双眼,梳理脑中的一团乱麻,鼎沸的人声成为抚慰他悄然入睡的摇篮曲。

一双手温柔地将他摇醒,当他睁开眼时,马车已经驶上连接公园与皇宫的森狄克大桥上。曼尼安充满赞赏地俯视桥底沐浴在阳光下的公园,但见树型整齐,花草扶疏。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祥和温暖,仿佛并不属于这个纷扰的人世。

连接着皇宫的桥头城门已经开启。曼尼安不可思议地凝视前方。身穿黑色制服、戴着猎鹰佩章的皇家侍卫全部立正,夹道欢迎。队伍尽头小号响起,宣告贵客驾到。高地人大感诧异,他们所接受的是只有四境领袖才能享有的正式欢迎礼仪。南境少数几个君权国家都恪守祖制,全军礼的破格欢迎盛况显示帕兰斯·巴克哈纳不但不重视他们现在的处境,还亵渎了几个世纪沿袭下来的传统。

“他一定是疯了,绝对是疯了!”南方人气愤填膺,“他以为这是什么?我们现在遭到敌军围攻,他还把军队搞成时装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