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拾剪刀犬田决进退 诬额藏奸党逞残毒(第3/4页)

再说簸上宫六之弟簸上社平,于六月二十日早晨,与属吏卒川庵八逮捕了额藏和背介,把他们关进戒备森严的监狱,然后派心腹步卒二人,持诉状一封去镰仓,往返限期一昼夜。所以那天晚间初更时分,镰仓就得到消息。其控告的内容是诬陷额藏,怀疑信乃。诉状是这样写的:

杀死庄头蟆六夫妇和宫六、伤害五倍二者,乃蟆六之小厮额藏所为,老仆背介相助行凶。蟆六之妻侄犬冢信乃亦与谋其恶,然信乃已逃匿不知去向。作案前夜,被人伺机劫走的蟆六之女滨路及前往追捕者四名均被杀于圆冢山。并留下如此这般之遗书。据悉,此案已定为信乃和额藏等所为。故于案发当日清晨将额藏和背介逮捕,已关押入狱。乞请将额藏等交与属下,以为吾兄复仇。望祈检断,状诉如上。诚惶诚恐!

因此,大冢城主大石兵卫尉在镰仓官邸中召集老臣进行审议。经过挑选,他决定派丁田町进去大冢做阵代,立即命令:“宜查明事实之真伪,果如社平和庵八所诉,其情属实,则可按律执行。”于是町进次日拂晓由镰仓起程,快马加鞭,一百二十余里的路程,仅用四个时辰就来到大冢城,与社平、庵八等会面,传达了主命。他看看五倍二的刀伤,仅眉上一处轻伤,说话比平素还清晰嘹亮,便问他当时的情况。五倍二答道:“我在上月十九日同宫六去品革滨,回来已经夜深了。偏巧灯笼的蜡烛没有了,想向蟆六去借并喝点水,就到了他家,正好碰见那个小厮额藏砍倒主人夫妇后往外逃跑,不意宫六和两个随从当时丧命,连我也受了伤,实遗恨多端。”他装模作样地陈述。町进听了说:“既然如此,就不能轻易放过他。”当天黄昏就开庭审讯。士兵们将额藏和背介从监中拉出来,带到走廊下。当下町进轻声唤额藏,让他交代事情的经过。町进右边是庵八,左边是社平。点了许多灯烛,如同白昼一般。士兵拿着绳索,狱卒举着刑杖,叱喝着要他快说。然而额藏毫不惊慌,说道:“我不能让主人的仇人跑掉,当场将其击毙。此事前已讲清,别无补充。”町进听了,厉声说:“喂,额藏!你与信乃合谋,劫走主人的女儿,那天晚间在圆冢山下,她与追捕的人一同被你砍杀,还留下了匿名的遗书,你还想抵赖骗人吗?根据所闻,已完全可以肯定。你还贼心不死,又回到主人家想盗取衣服、财物,在你杀害庄头夫妻之际,又将碰到的宫六和两个随从杀死。被你砍伤的五倍二还健在,他的口诉和传闻完全一致,情况现已分明,除你之外,谁是你主人的仇人?真是个狂妄的歹徒!”对他的责骂额藏并未屈服,趋膝向前说:“虽然很冒昧,但对你所说的,我却很不明白。我在出事的前日受主人的差遣,从下总刚回来。虽不知其间的缘故,但见到主人夫妇被杀害,怎能置之不理?我将簸上大人杀了后,被伙伴们截住,竟让军木大人溜掉了,十分遗憾!犬冢君在前一天就去了下总,唤其他奴婢来问问就清楚了。另外抢走庄头女儿滨路的,是浪人网乾左母二郎,杀死滨路的也是左母二郎。有立的牌子,上面也说得一清二楚。军木大人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劣行而陷害别人。比我稍微早一点看到主人被杀的还有背介,他被五倍二砍伤鬓角后躲在地板下边了。有这些证人问问不就明白了吗?”坐在町进左右的社平偷偷与庵八互相看着冷笑。当下町进拿起插在腿上的扇子传唤背介。背介六十多岁,不仅鬓角受了伤,而且被残酷地下狱,吓得胃肠不好,只是战战兢兢地在点头,不能明确回答。町进厉目看着他说:“背介!那天晚间你确实看到蟆六和其妻被杀吗?是额藏,还是宫六?你要明确回答!杀死庄头夫妇的是额藏吗?是不是额藏?”他不住地问,背介却不回答,只是频频地点头。町进说:“这就对啦!”于是瞪着额藏说:“你这个胆大包天的歹徒,还不招吗?现已审问了背介,问他杀死蟆六夫妇的是宫六吗?他摇头。问他是额藏吗?他不住地点头。他的回答很清楚。你这小子!不抽你一顿鞭子是不会很快招供的。赶快给我打!给我打!”狱卒们应声举起了刑杖。额藏急忙回头看看说:“各位且慢!背介频频摇头又频频点头,都是因病所致。在其摇头时问是不是宫六,他不能不摇头,在他点头时问是不是额藏,他也不能不点头。怎能不听他答话,只凭动作决定黑白真伪呢?”不等他说完,就被推倒打了一百多下。可怜的额藏被打得皮开肉绽,立即昏了过去。狱卒停下刑杖,把他拉起来用水喷,这才苏醒过来。社平和庵八看到好似在说:“这才好呢!这才好呢!”他们笑着又转过身来盯着背介。町进也左右看看说:“额藏这小子胆大包天,并不是一朝能使他招供的。背介那个老家伙不说,是想暗中帮助额藏逃脱罪责。还不抽他一顿鞭子,你们手太软了。”狱卒们被他这样一责怪,粗暴地将背介推倒,还打不到十下,叫苦的声音就微弱得难以听到,他已昏过去了。狱卒把他轻轻拉起来往嘴里灌了药,才有一点儿气息,眼看着他已经没有活过来的希望了。这时已是二更时分,町进让人把背介送回牢中。背介在那天拂晓就呜呼丧命了。然而额藏既不怯懦,也不认罪。社平和五倍二很着急,私下给町进写信,送了很多贿赂,献媚讨好,希望他赶快定罪处决。町进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暗中安慰社平和五倍二说:“背介虽然死去,昨天已经招供,那就是罪证。我还有办法能让额藏招认。他即使不认罪也可用背介的口供给他定罪。你们稍微等等吧。”他这样偷偷答复他们后,便派两个心腹的士兵去圆冢山,把写着左母二郎之事的树干砍下拿来一看,果然写着那样的数十个字。因此又把额藏从牢里拉来,给他笔和纸说:“我有所思,需要你写几个字。你写:左母二郎,滨路,遵照天罚如是处之,六月十九日晚书。快写,快写!”把他右手松了绑。额藏知道无法推辞,便按他说的写了。这时町进让人把额藏比方才还捆得紧紧的,与伐下来的树干上的文字对照着看过后,勃然大怒,厉声道:“好啊!你这个歹徒。这就清楚了。这里有你在圆冢山削破树皮在树干上写的遗迹,上面写着:‘此人是恶棍网乾左母二郎,他掠夺某人秘藏之太刀,又拐骗了少女滨路,怒其不从,随将烈女杀害。遵照天罚如是处之。六月十九日晚,子初。’与你的笔迹对照,无疑是出自一人之手。因此是你与信乃合谋劫走滨路,又杀害了左母二郎等四个追捕之人。为掩盖别人对你的猜疑而如此留书,都是这厮所为,与世间的传闻相符。那里没有滨路的尸体,岂是左母二郎所杀?让信乃将滨路领走,留下伪书,都是你的主意。从这一点推断,说蟆六夫妇是宫六和五倍二所杀,显然是你的狡诈。你写道‘天罚如是’,正是你的自知之明。”他虽然如此愤怒地指责,额藏却毫不含糊地解释说:“那天晚间之事是如此这般的。”町进听了更加咆哮如雷说:“你们把他骨头捣碎了,也要让他招供!”他焦急万状。狱卒们领命将他仰面放倒在刑具上捆起来,也不分眼睛还是嘴地不停地往里灌水,额藏忍受不住,昏过去了。狱卒们停止对他的折磨,把他倒立起来让他把水吐出来,这才暂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