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Fear(第2/4页)

“混乱。”杰赛尔总结。

“没错。再想象一下倒在泥土中,无数双脚踩下,想逃却不知往哪爬,同时背上插了根箭、屁股挨了一刀,像猪一样尖叫着。不知打哪儿来的长矛随时可能将你钉死在地。”

“痛苦。”杰赛尔同意。

“没错。再想象一下站在盾牌围成的直径不过十跨的圆形空地,持盾人个个放开嗓门咆哮,空地里只有你和你的对手,而你的对手号称全北方最厉害的杂种。你和他只有一人能活着出去。”

“嗯嗯……”杰赛尔呢喃。

“没错。这就是战争,喜欢吗?”杰赛尔不答,九指笑了,“我不觉得你会。说实话?我也不喜欢。我参加过所有这些战争、冲突和决斗,从头到尾怎一个乱字了得,我经常打到半途就想尿裤子。”

“你?”

北方人再度忍俊不禁。“在我看来,傻瓜才说自己不怕,或许只有死人或将死之人才没有恐惧。恐惧教会你谨慎,让你敬畏对手,避开危险。相信我,恐惧最好不过,恐惧让你活着,而活着是任何人在战争中所能指望的最好结局。每个人都他妈需要懂得恐惧,适应恐惧。”

“打仗必须要害怕?这就是你的建议?”

“我建议你找个好姑娘,忘掉一切血腥勾当,可惜二十年前没人教我。”他偏头看向杰赛尔,“但若受困于望不见尽头、危机四伏的大平原,我倒有三条原则:第一,保持最弱、最傻、最胆小的形象。俗话说,沉默是金,言语和姿态不能赢得战斗,往往还适得其反。”

“装傻,呃?”杰赛尔这辈子想方设法让自己看起来最聪明、最强壮、最高贵,对方提出的似乎是个隐藏实力的狡猾点子。

“第二,永远不轻视对手,不管对手看上去多蠢。把别人想象成有你两倍聪明、两倍强壮、两倍敏捷,事到临头才不会遇上过于夸张的惊喜。谦虚十分廉价,自信则害死人。”

“不低估对手。明智的原则。”杰赛尔开始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北方人。此人根本不傻。

“第三,尽可能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但打定主意后绝不动摇,该出手时就出手。我爹常说,犹豫是灾难之母,相信我,我见过许多灾难。”

“心无旁骛,”杰赛尔边低声重复边缓缓点头,“当然。”

九指鼓起伤疤脸:“我认为,做到这三条就成功了一半。”

“才一半?另一半是什么呢?”

北方人耸肩:“运气。”

“我不喜欢这里!”菲洛咆哮,在谷底皱眉看向陡峭的山壁。杰赛尔不知道全天下她喜欢哪里。

“你觉得我们被跟踪了?”巴亚兹问,“你发现了什么?”

“在沟里我能发现什么?我担心的不就这个吗?”

“这里适合打埋伏。”九指咕哝,杰赛尔不由得紧张地扫视周围:乱石、灌木、矮树,到处都能藏人。

“好吧,长脚找的路。”巴亚兹嘀咕,“非得自己扫厕所,还请清洁工干吗?该死的领航员去哪儿了?需要他时总找不着,吃饭倒知道回来,再吹他几小时牛皮!若你们知道那王八蛋花了我多少——”

“该死。”九指猛地勒马,生硬地跳下马鞍。一根满是创痕的灰色树干拦住去路。

“我不喜欢这里。”菲洛说着从肩上取下弓。

“我也不喜欢,”九指喃喃道,朝拦路的树干跨出一步,“但你必须现——”

“请留步!”回音响彻山谷,高亢而自信。魁用力勒住缰绳,停下货车。杰赛尔抬头看着峡谷的一线天,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他看见说话者了:一个穿过时皮甲的大个子,满不在乎地坐在岩架边,一只脚凌空晃荡,微风中长发轻摆。至少从远处看,此人和蔼友善,笑容灿烂。

“吾乃费里斯,吾皇卡比安之忠仆。”

“卡比安?”巴亚兹说,“听说他失去了理智!”

“陛下素有新意,”费里斯说,“然能顾惜吾等。听吾一言——汝等被围矣!”倒下的树干后现出一个手握短剑盾牌、神态严峻的男人,岩石和灌木丛后又分别转出二个和三个人,个个表情肃穆,利器在手。杰赛尔舔舔嘴唇。他当然能笑对强敌,但局面实在说不上有利。他回头一看,只见更多人走出他们片刻前经过的岩石,堵住退路。

九指抱起双臂。“有时,”他喃喃道,“真希望是我给别人惊喜。”

“上方的二位弟兄!”费里斯叫道,“也现身罢!弓箭手也亮亮相!”杰赛尔看到白色天空下两道人影及人影手中弯曲的武器。“汝等可止步矣!”

巴亚兹摊开双手。“有话好说!报个价,我——”

“老人家此言大谬,吾等岂是宵小之徒!吾辈帝国军人,岂能出此盗匪行径?吾奉命追缉一干人等,彼等远离大道,横越荒野!或曰有一秃头老朽,一病恹男生,一轻浮傲慢之狂徒,一伤痕累累之恶妇,及一北方人猿!汝等其无异乎!”